“你不说我也知道。”姚守宁微微一笑,说道。
“哦?”程辅云愣了一下,接着扯了扯嘴角:
“那你说来我听听。”
“是太上皇的圣旨。”姚守宁肯定的道。
‘噗嗤。’程辅云纵使心情恶劣,却也被少女‘天真浪漫’的话逗得想笑。
他晃了晃手上的圣旨,说道:
“姚二小姐果然聪明。”
那卷轴明黄,一看便知御用之物,程辅云这样夸赞并非真心称赞姚守宁聪慧,分明带着讽刺。
姚守宁也不介意,突然语气一转:
“程公,我看你表情不对,脸色难看,印堂发青——”
她突然伸出右手,四指包握,仅探出一根青葱似的食指,指着程辅云:
“你眼下见黑,目光浑浊,像是,”程辅云脸色确实极差,纵使敷了厚粉也掩饰不住的灰败,她凭借敏锐的预感,胡乱说了一通,接着道:
“——见了妖邪。”
这话本来是她随意一说,意在想诈一诈程辅云。
毕竟昨日柳并舟进宫之后,无论是陈太微现形,还是天妖一族现身,程辅云都是当时的亲身参与者,说他撞了妖邪本来也没有错。
可姚守宁这话音一落,却见程辅云的身体重重一震,眼中露出惊骇之色,手里紧托着的圣旨都险些松脱落地。
他的反应太惊恐了,连瞳孔都在颤个不停。
两人目光相对,姚守宁心生狐疑,正欲再问,但她目光望向程辅云那双剧烈收缩的眼瞳时,意识却钻入他的识海之内。
她的神魂穿越时间,回到了昨夜的皇宫大内。
借着程辅云的那一双眼睛,她‘看’到了镇魔司首领冯振站在她的面前,飞快的说了许多话。
夜色之下,一团黑雾涌入宫中,将侍卫、宫人高高卷起、吞噬,最后化为妖怪,推门入宫殿之内。
……
姚守宁亲眼目睹妖怪猎食人类,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她的力量不足,神识断开,只见程辅云仍在看她,满脸惊恐之色。
“你撞妖邪了……”
姚守宁喃喃轻语。
如果说一开始她是想诈程辅云,继而获得他的庇护,再从他口中探听消息,那么此时她则是真的震惊于先前‘看’到一切。
“与妖邪共存,神启——”她话没说完,程辅云顾不得其他,作出噤声的手势。
“可别说了,二小姐!”
说完,他伸手拉住了被姚守宁推开的窗户:
“你到底想干什么?”
“程公!”姚守宁面色严肃了些:
“你是镇魔司的人!镇魔司存在的初衷,原本是镇压邪魔,而非与群邪共生啊!”
她想到程辅云看到的那一幕,堂堂皇宫大内之中,妖怪堂而皇之的‘捕食’,皇帝不加以阻止,甚至为了自身安危,有纵容之意。
借程辅云的眼睛,她那一刻也能与程辅云短暂的‘共情’,知道眼前这位看起来面目丑陋的副统领并非对昨夜那一幕全无抵触之心。
“姚二小姐。”
程辅云的音量也提高了些,他看向少女,少女的神色严肃,没有了初见时的天真,也不是后来再见面时,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那种劲儿,她以一种有些失望、有些严厉的眼神看他,程辅云心里积压的恐慌终于爆发:
“我能有什么办法?姚小姐,我只是一个走狗而已。”
他突然丧气:“我出身贫寒,父母因灾早死,走投无路入宫讨生存,你不要跟我讲什么道德大义,我不懂那些。”
他很是烦躁的道:
“你年纪还小,也别管这些,天塌下来了,还有高个子顶呢,哪要你操那么多心?”
“我外祖父修成大儒,名利地位不是唾手可得?”姚守宁没有理他,而是自顾自说着:
“实话告诉你,最迟七月十五,白陵江‘河神’必至,到时灾难将起,不知会死多少人。我外祖父已经抱了死守都城的决心,他老人家一心为国为民,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太上皇不信任他,宁愿信任妖邪?”
从程辅云的视野中看到的那一幕对姚守宁的刺激太大了,神启帝经历过昨日的灾厄,对于自身的安危感到忐忑,因此借涂妃这一条桥梁,欲与妖邪合作,请它们守护自身不说,并用以压制柳并舟,以免再发生受陈太微挟持之事。
“……”
程辅云哑口无言,又心烦意乱:
“小孩管这些么干什么?你绣绣花,打打牌,看看书不好吗?其他闺阁小姐都是这样的……”
“这样的生活能过多久呢?”姚守宁断打了他的话:
“不要说‘河神’将至,就是‘河神’不来,若与妖邪共存,人类沦为鱼肉,又有什么好日子可过?”
“这与我又有什么相关?”程辅云也来了气,反问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