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守宁怔了一怔,正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时,姚婉宁不欲再就这个问题继续说下去,忙就道:
“说这些干什么呢?如今危机在即,家里正是需要有人搭手之时,太祖既然有一丝元神在这钱币之中,便将这钱币留下来,助你们一臂之力,岂不是比跟在我身边更好一些?”
“可是——”
姚守宁想要说话,苏妙真轻轻拉了她一下。
她转头去看表姐,却见苏妙真向她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
这一刻,两个女孩目光交汇,哪怕没有言语的交流,也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姚守宁只是太过关心姚婉宁,但她并不是傻子。
从姚婉宁只言片语之中,她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姚婉宁觉得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姐姐所指的‘他们’,应该是指‘河神’与太祖朱世祯之间。
可这两人明明就是同一个人……
不,不是。
姚守宁突然反应过来姚婉宁话中之意。‘河神’与朱世祯之间是同一副身躯,却并不是处于同一时代。
七百年前的朱世祯并不认识姚婉宁,他的脑海里没有关于姚婉宁的记忆,此时的他是开国的皇帝,是手握大庆权柄的新君,他的世界之中有朋友、兄弟、朝臣,他富有天下,有江山百姓。
他担忧的是妖邪死灰复燃,他关心国家大事。
而七百年后的‘河神’,则不再是那位开国的太祖,‘他’只是一具死去了七百年的古人,是被邪气亵渎的君王遗躯,‘他’与姚婉宁梦中相识、成婚、相爱。
‘他’与朱世祯之间没有共同的记忆——也就是说,在姚婉宁心中,这本该在身份上属于同一个人的‘太祖’与‘河神’之间,被姚婉宁认为是不同的人。
想通这一点后,姚守宁面露难色。
手心里的那枚买命钱有些沉,她想要重新放回姚婉宁掌中,但姚婉宁牢牢抓着她的手,并没有松开。
“姐姐——”
“你拿着。”姚婉宁十分坚定:
“这东西对你和外祖父的帮助比对我大。”她当日亲眼看到钱币化龙驱散妖王,想将此物交到柳并舟手上,作为外祖父的助力。
“更何况,我觉得‘他’不是我的丈夫,我没有办法对他生出亲近之感。”
面对自己的妹妹,姚婉宁卸下了以往的伪装,坦露自己的心声:
“守宁,也许历史并不一定是对的。”她扯了扯嘴角,笑意有些苦涩:
“我对太祖很陌生,我没有办法接受这一枚铜钱——”
她摇了摇头,接着又叹了口气:
“算了,这个时候,还说这些干什么?”
苏妙真见她情绪不佳,又听表姐提到感情之事,一时不知所措,不敢出声。
‘噗。’姚婉宁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长长的鼻尖一抖一抖的,似是想要出言宽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数次欲言又止,不由笑了出声:
“妙真你也不用担忧我。”她拍了拍肚子:
“现在可不是想这些儿女情长的时候,外祖父说得对,我大着肚子,帮不上什么忙,不要添乱就行。”她平静的道:
“我目前的首要任务,是先生下孩子,看看孩子父亲认不认。”
“如果……”苏妙真嘴唇动了动,有心想要说话。
但她毕竟与姚婉宁不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深怕自己交浅言深,说错了话让姚婉宁伤心,因此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姚守宁则与表姐不一样,她与姐姐感情极深,向来有话就说,听到姚婉宁这样一讲,不由就问:
“如果‘他’不认怎么办?”
毕竟如今的‘河神’是邪煞之气的化身,连理智也没有,仅凭本能在行动,与姚婉宁在梦中发生的一切本来就是十分离奇的事,在姚守宁看来,这更像是独属于姐姐的一场梦境。
“不认?”姚婉宁挑了下眉。
她这一刻一扫先前的温柔、犹豫,眼神变得有些锐利:
“如果‘他’不认,我的孩子就没有父亲。”这个问题可能她早就想过,心中已有答案:
“我有外祖父,有爹有娘,有大哥有妹妹,未来还有孩子陪我,日子过得很好,没必要总困扰于过去。”
她笑了笑:
“我病情已经痊愈,对我来说已经很幸运了,对我而言,自然是家人、未来更加重要。”说完,拍了拍妹妹的手:
“你就别替我担忧了,姐姐不是孩子,有些道理会明白的。”
姚守宁听她这么一说,心中的担忧才逐渐放下。
“那这铜钱我回头就交给外祖父了。”她也没有再推辞,而是将那枚钱币收下。
姚婉宁眼里终于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笑着道:
“这样就最好了。”她真的喜欢自己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