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临近七月,照理来说白日长黑夜短,但不知是不是近来神都城中死的人多,导致许多人家烧香烛纸钱,青烟冉冉的缘故,每日早早天就黑了。
姚婉宁的贴身物品并不多,除了她平日换洗的衣物之外,她不喜梳妆打扮,首饰、脂膏等少得可怜,剩余的箱子仅装了些她平日看的书而已。
“小姐,这些书有些潮了。”
替她收拾物品的清元抱了一摞书过来,小声的问了一句。
冬葵眼见天色擦黑,取了火折子准备点火。
但她连吹了几口气,那火折子只是闪了几下火星,好半晌之后才有火光亮起,她松了一大口气。
“最近天气好潮湿。”她嘀咕了一句:
“不止是书潮,我收拾床单被褥时,也湿气很重,不知道太阳什么时候出来,得好好晒一晒才成。”
她说者无心,两姐妹却听者有意。
姚婉宁咬住了下唇,下意识的看了妹妹一眼,却见姚守宁愁眉紧锁,两姐妹都知道要想太阳重新升起,谈何容易。
如果这一关大劫不能避过,将来恐怕很难再看到太阳升起。
“我……”
姚婉宁叹了口气,姚守宁突然道:
“别收床单被褥之类的,青峰观里肯定也有为香客准备的褥子。”
她心中乱跳,一种不安的预感涌上心头:
“咱们轻便出行,速度离开城里。”
姚婉宁心中一紧,摸了摸肚皮,没有出声。
清元就道:
“可是小姐睡惯了家里的床单,就怕……”
柳氏以往对女儿照顾得无微不至。
姚婉宁身体弱,从小吃穿用度就很讲究,也养成了侍候她的清元、白玉二人小心翼翼的性格。
“都不用收拾准备了。”
姚婉宁摇了摇头,话音一落,见妹妹有些吃惊,转过了头来正要说话,她连忙就道:
“守宁,你说外祖父这一趟进入内城,办事能顺利吗?”
她的话恰好说中了姚守宁内心的隐忧,虽说她知道姚婉宁讲这样的话只是转移话题,但她心中早有决定,闻言仍是摇头:
“我不知道。”
柳并舟此行并不顺利。
他进入内城,但神启帝却并没有见他。
大庆皇宫之中,老皇帝半倚在榻椅之上,美艳非凡的涂妃站在他的身后,伸出一双涂了丹蔻的玉手,正替他捏按着肩颈。
“这老东西。”
神启帝冷哼:
“当日朕要见他,推三阻四,仗着身为大儒,便不将朕放在眼里。”他面颊削瘦,眼窝深深凹了进去,眉眼间带着阴鸷:
“如今他想见朕便见,以为皇宫之中是他南昭的破宅子不成?”
他性情狭隘,又很记仇,想起当初数次召见柳并舟被拒绝之辱,心中便涌出一股想杀人的冲动。
“不见、不见!”
话音刚落,便听到耳畔有宫人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
只见宫殿门口当值的几位宫人、内侍似是被什么异景吸引住了目光,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神启帝治下刻薄寡恩,手段严苛,宫中侍人俱都十分提心吊胆,深怕出了纰漏,此时这般异动,自然不大对劲儿。
就在这时,涂妃说道:
“皇上,妾闻到了浩然正气的味道。”她说话时,一张娇媚的面容上露出厌恶的神情。
七百年前,以儒道为首的张辅臣等,曾是妖邪克星,通身浩然正气不知杀了多少妖邪,所以妖族对儒家又恨且畏。
涂妃身为天妖狐族,对于儒家一脉的力量的怨恨早就深入了骨子里。
她话音一落,神启帝耳中便听到清脆的鸟鸣。
‘呼——’一股清风刮入殿中,伴随着鸟儿的长吟,一只巴掌大的纸鹤拖拽着长长的金光,振动双翅,直扑神启帝的方向而来。
那纸鸟周身环绕金光,与空气相摩擦,化为金粉,冷不妨看过去,便如挟了火光直冲而来。
神启帝自己为人阴狠,便以己度人,当即脑海之中生出一个念头:柳并舟欲谋害自己性命!
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自己退位,再也没有真龙护体,纵使面前的是个巴掌大的纸鸟,但他依旧吓得面无人色,身体‘腾’的跳起,试图后退。
他动作敏捷,身后的涂妃竟然都没反应过来,被他一撞,两人摔滚落地。
“护驾!护驾!”
神启帝顾不得摔倒,伸手连声大喊。
一旁的冯振眼见不好,即刻上前,还未出手,只见那纸鸟在离神启帝约两步之遥时停定。
‘轰!’
鸟身之上的金芒化为火光,柳并舟的影子出现在神启帝的面前,双手交叠,冲着皇帝作揖。
“皇上,如今大庆危在旦夕,‘河神’之患未平,如今再度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