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孙太太贸然变动,引发的后果不可估量。
极有可能姚守宁会错过这一场应天书局,她如果不参与,那么自然不存在与孙太太提到来自未来的孙逸文的消息。
这是一个悖论,是绝对不可能被改变的。
孙太太并非不明就里,闻言小声哭泣。
“这一切都是为了未来。”张辅臣有些不忍,温声宽慰她:
“从守宁话中得知,你的女儿深明大义,得知简王祸害少女后,敢出面制裁简王,可见你河中孙氏教女有方,才能将女儿养成如此不凡的性格。”
孙太太眼泪流得更急,听张辅臣又道:
“我们此举,都是为了将来,为了给未来的孩子们留下一点希望,为了不让人类落入妖邪的手里,成为鱼肉,任它们践踏。”
先前听到的种种对话响在孙太太脑海中,她泪眼婆娑,看向张饶之。
他也得知了自己两年后的死讯,却十分坦然的样子,嘴角带笑,仿佛并不以为意。
脑海里女儿天真可爱的面容浮现,她再望向柳并舟,他也有女儿,并且已经从姚守宁口中得知自己未来的一双女儿一伤一死,他又会怎么做呢?
两人都是为人父母,他忍心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要好好想一想。”孙太太心乱如麻,没有答应。
空山先生轻轻敲击桌子。
‘咄咄’的声响中,带给众人无形压力。
时间紧迫,应天书局的聚会临近尾声!
众人意识到了这一点,朱世祯连忙就率先表态:
“我回去之后,会安排迁都神都,并在那里修建地宫,作为将来我的长眠之地。”
“我也会有所安排。”张辅臣紧接着道。
大家都下意识的转头看他,他就笑:
“何处青山不埋骨?我在生时辅佐君王,死后自然也应该陪伴于皇上身侧。”
君臣二人心意相通,朱世祯刹时就明白张辅臣的意思:
“你是担忧那五鼎?欲将来以通身修为压制此物?”
“对。”张辅臣道:
“我死之后,会留下儒道之心,到时此物会压制五鼎,无论他想做什么,必不能万事如意。”
“我也会与当今皇上商议后事。”张饶之的话简洁有力,却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我也不会再入仕,等到十二年后——”‘唉’,柳并舟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的女儿成年之后,我会留意一个叫姚翝的年轻人,促使他们相识成婚,生下守宁。”
“我,我……”老汉孟平生插不上话,‘我’了数句,最终只是不好意思笑了一声,不再出声。
“书局至此临近尾声,诸位想必都有所收获,亦有所决定!”
一直听着众人讨论而极少说话的空山先生此时终于发言:
“今日相聚即是缘份,在此之后,大家便各奔东西,我在此也祝愿诸位——”
“等等。”
姚守宁突然出声,问道:
“我还有话想问。”
空山先生动作一顿,姚守宁急忙转头问朱世祯:
“你说要想打破循环,便唯有杀死‘河神’,你有什么弱点吗?”
“皇上命格非凡,是背负天命传承之人,若想彻底将这种命格打破,唯有相同命格的人才行。”
时间紧急,张辅臣抢先回答了一句。
朱世祯点头:
“陆执也行,他觉醒了传承之力,但他身上有妖邪诅咒,只有将妖邪诅咒彻底解去,才是真正的……”
他话没说完,屋内灯光闪烁了两下,朱世祯的身影淡去,仿佛一道黑影被擦拭干净,仅留下他的声音:
“……解除诅咒,方有一线可能。”
姚守宁再看自己身侧,已经空荡荡的,并没有朱世祯的身影。
孙太太消失,孟平生的影子也原地散去,紧接着是张辅臣、张饶之。
“外祖父,外祖父……”
她下意识的喊着柳并舟,柳并舟的身影透明,表情有些茫然的看着她,手里还握着那一截姚守宁交给他的树枝:
“守宁——”
“您一定要让我娘嫁给我爹啊,要保证我能出生啊,外祖父……”
她深知柳氏性情刚烈,当年对姚翝又不大满意,她深恐这桩婚事会起波折,不由再三叮嘱。
“放心守宁,三十三年之后,我们会再见面的,到时……”
话没说完,柳并舟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偌大的应天书局内,仅剩下了一张空桌,空山先生与姚守宁首尾相对。
她无声的流泪。
幸亏姚守宁的手里还握着那一枚铜钱,证明了先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最终仍只有靠她一人。
她将手里的铜钱握得极紧,心中拼命为自己鼓劲,决定回去之后面对陈太微,面对狐王,保护自己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