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头发梳得十分齐整,鬓发蓬松,发髻微微挽起,以一柄金钗固住。
那金钗之后垂下数缕长长的流苏,随着她一举一动轻轻摇晃,显得华贵非凡,与这简约雅致的清室竟有些格格不入。
但这并不是姚守宁见她愣住的原因,而是她看到这女子,觉得实在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您——”
她犹豫了一下,却见女子也在盯着她看。
两位年纪不同的女性相对视,那女子兴许觉得有趣,向姚守宁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她眼睛弯成两弯月牙,神态十分温柔,缓缓开口道:
“神都城分五城兵马司,北城兵马司指挥使乃是姓王,名为王桥才对——”
“我想起来了。”姚守宁心中还在想着这女子眼熟之事,听她说话语气柔风细语,突然便想起一个人了:
“静清真人!”
“静清真人?”
女子愣了一愣,那脸上露出迷惑之色:
“这是何人呢?”
她对这个名字似是十分陌生,认真思索了片刻之后又有些歉疚的看着姚守宁,微笑着道:
“本朝自太祖以来,便重儒重道,男女皆以道家打扮为美,也有起道号的,但请恕我耳拙,并不知道小姐口中所说的静清真人是谁呢。”
“静清真人,简王妃!”
姚守宁又说了一声。
她觉得眼前的女子,样貌倒不好说,但那气质神态,与当初她从齐王墓逃出来后,在那间偏僻小院遇到的简王妃如出一辙。
“简,简王妃?”
那女子听到这个名字,吃了一惊,道:
“这我倒是曾有过几面之缘,但是,但是简王妃娘家姓赵,也不曾听说有起过‘静清’这样的道号。”
“简王妃怎么会是姓赵呢?”
姚守宁有些惊了,“简王妃明明姓孙呀!”
三十多年前,简王妃孙逸文与简王朱镇譬的关系虽说已经势同水火,但简王妃的身份却是不会改变的。
纵使后来她亲手重创简王,使他自此不能人道,但因为有先帝的调和,所以简王并不能休她。
“姓孙?”
听闻这话,女子的表情迟疑了,下意识的看向了首坐。
空山先生露出淡淡的笑意,却似是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有趣极了。
“是呀!简王妃分明是姓孙,出自河中孙氏呀——”
“等等!”
女子的笑意刹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她再维持不住镇定,坐直了身躯:
“河中孙氏并没有将女儿嫁入皇室……”
“怎么会呢?”姚守宁有些纳闷不解,也转头去看空山先生:
“三十三年前,简王妃与简王不和,此后更是重创了简王,因此出家别院独居,自号静清真人……”她说到这里,跪直起身:
“空山爷爷……”
她是第一次见空山先生的面,但曾经借陈太微的识海,她与这位空山先生及徐先生等却有过神识的交流。
再加上她几次预知能力使她提前听到过空山先生的叹息,因此在姚守宁心中,对空山先生并不陌生,甚至在外祖父还年少的时代,她隐约觉得空山先生给她的安全感更足。
在她起身的刹那,几丝若隐似无的雾气缠绕于她腰侧,与四周幽幽的檀香清烟相融合,无声的隐匿其中。
“不,你等等。”
不等空山先生回话,那装扮华丽的女子突然抚额:
“这位小姐,你恐怕记错了。”她似是松了口气,看着姚守宁道:
“简王乃是当今年皇上的侄子朱钰衍,娶妻赵氏,乃与皇后同一胞族,而老简王则是先帝第六子,娶的王妃也不是河中孙氏,这两位长辈早就已经仙逝,据我所知,老王妃也没有‘静清真人’的道号呢。”
她说到这里,拍了拍波澜起伏的胸口,似是心有余悸一般,笑道:
“小姐是不是记错了?”
她温声细语,那双含情目温和的盯着姚守宁看,半点儿没有因为面前的少女犯了错误而给她脸色,似是耐心好极了。
可听了她说的话后,姚守宁不止没有觉得松了口气,反倒有些茫然:
“当今皇上侄子?朱钰衍?”她下意识的看向柳并舟,问道:
“可简王不是叫朱镇譬吗?”
因为这老王爷曾纠缠过她,又在洪灾之中死于长公主之手,此人名字姚守宁自然印象深刻。
“朱镇譬?”那女子再度愣住:
“他只是赵王妃的嫡长子,如今不过才十一岁,还未受封世子呢。”
“……”
“……”
通过这两人对话,应天书局上,其他人俱都怔住。
柳并舟与张饶之相互交换眼色,已经意识到不对头。
“什么?!”
姚守宁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