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纵然有这些鸟雀出现,仍有一些流民遭蚊虫噬咬。
这种蚊虫毒性奇大,被咬的人初时肿痛难忍,不过半个时辰便陷入昏迷,城中各大医馆门前挤满了人群,哀嚎哭喊声比昨夜洪灾来时还要大些。
百姓怨声载道的时候,国相顾焕之发布了神启帝的旨意,称天子梦中得仙人指点,只要各家准备柴禾、烈酒,点燃火把便能驱赶蚊虫。
郑士抹着额头的汗,回来向柳并舟传递外间的消息。
他提到顾焕之的话时,脸色有些愤愤不平。
驱蚊之法分明是柳并舟所献,但神启帝却据为己有,称是受仙人指引。
这接连的灾劫将神启帝的威望打得粉碎,许多人心生不满,坊间传言极多,都称是‘皇帝不仁,上天降罪。’
“无妨。”柳并舟摇了摇头,对于功劳被夺之事,并不放在心里。
他活到这把岁数,对于功名利禄早就已经看透,并不在意百姓心中会追捧谁。
“外祖父,您在担忧?”
姚守宁见到柳并舟双眉紧皱,面现忧色,不由问了一声。
照理来说情况已经在逐渐好转,洪灾之劫暂时过去,妖蚊的驱散也有了法子,最重要的,是姚翝在傍晚的时候苏醒了过来——这便是不幸中的大幸。
大夫说过,姚翝身子骨强壮,只要能醒,便无大碍。
在这种情况下,姚守宁有些不明白柳并舟为何还会忧心忡忡的样子。
“是啊。”在家人面前,柳并舟并没有隐瞒自己内心的忧虑,点了点头,叹了一声:
“守宁儿,这世间之上,并不是有了法子,便是两全的。”
他苦笑道:
“许多人无片瓦遮身,无棉衣御寒,此时风急雨大,有些人家连柴禾都未必能买得起,更何况买烈酒驱蚊?”
哪怕明知蚊虫毒性大,被蛰咬之后会有性命之危,可许多人未必拿得出买柴与酒的银子。
他这话音一落,众人皆沉默了片刻。
姚守宁怔了一怔。
她自小受柳氏管束,在她以往的认知里,觉得最苦莫过于无法出门顽耍,在家无法看话本,却没想到会有许多人,连生存都是很大的问题。
少女想起了地底龙脉之中,见到的苦海之中的那万千民众之魂,一时之间觉得心中沉甸甸的。
她略有些天真的道:
“那我们能不能与长公主商量,帮助这些人?”
灾难来临之前,姚家提前得知消息,囤了一批米粮等物,她说话时转头去看柳氏,却见柳氏也点了点头,道:
“我们家也可以捐出一些多余的粮食,用以赈济灾民。”
“杯水车薪。”柳并舟摇了摇头,道:
“神都城的民众数十万,除非朝廷出面。”但朝廷纵使有心,也架不住下头中饱私囊的人。
更何况依柳并舟看来,神启帝心胸狭窄,并非仁慈之人。
他一心修道成仙,根本不管百姓死活,要想从他手中取粮,并非易事。
柳并舟先是看了一眼女儿,再看了看面露同情之色的姚守宁。
姚若筠、姚婉宁都有些担忧,可见这些孩子都极富同情心。
他笑了笑,说道:
“捐粮也可以,若我们吃不完,帮助他人也行,但最好是交由长公主,由她出面才行。”
姚家因为他已经处于风口浪尖之上,此时绝不可能再掠皇帝风头。
但也不可能将东西交由官府,否则最终未必能落到灾民之手。
唯有交给长公主最为可靠,她与陆无计有权有势,且为人正直,可以妥善的处理好这桩事。
柳氏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待水退些,我便与长公主商议此事。”
……
这一天格外的漫长,有了柳并舟的保护,神都城暂时未出大事。
在这一天时间内,长公主强行掌控了城中米粮商行,以极低价格贩卖米粮与酒水。
粮食倒是有人抢购,但酒水却少有人问津。
灾难之下,银钱变得万分珍贵,虽说顾焕之已经提过蚊灾之害,但更多人却以为那些突然出现吞食蚊虫的金雀乃是上天庇佑,没将这血蚊蛊放在眼里。
第二日一到,铭文的威力消失,比昨日更多的毒蚊出现,袭击了神都城,靠成大量百姓受袭。
而百姓们期盼出现的金雀再也没有出现,使得许多人陷入慌乱之中。
当天傍晚,便有大量百姓症状恶化,被蚊虫蛰咬处溃烂流脓,并有传染人的作用,有身体较弱的人未能熬过这个寒夜。
城中流言纷纷,有人传闻说皇帝不仁,大庆气数将尽。
各地有流民开始抢掠,闹得人心惶惶。
自事件一发生,柳并舟眉头便一直紧皱着,再也没有松开过。
姚守宁看得出来外祖父在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