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心难测(88)
聊到晌午,一干人等去附近庄子上吃罢饭,乘兴而归。
月妩喝了那杯竹叶酒,饭没吃几口便去厢房睡了,连到家下车了也未察觉,再醒时,已日渐黄昏。
外头有人在说话。
“我看你这院子还是得再添个待客的地方才好,否则人来了连落脚的地方也没有。”
“溪行教训的是,我正想在厨房对面再填一个厢房。”
是谢溪行来了。
月妩穿戴好,起身往窗边去看,没瞧见嫂子的身影,又坐回去。
她这会儿酒醒了,又想起晌午的事儿来。
此处甚好,她都有些乐不思蜀了,也从未想过若是她舅舅夺嫡成功,她母亲要来寻她该如何。
母亲会同意她与温慎的事吗?她又该如何与温慎解释?还是现下不如便与他说明事实,温慎总归不是坏人。
可…他们今日明显是看不起舅舅。
月妩有些纠结,她对每年只来看望一次的母亲感情都没有多深,更何况是从未见过的舅舅。
此时,她恨不得自己只是寻常出身,没有什么舅舅,也没有什么外祖。
屋外说话声停了,她起身再去看,只见温慎独自一人从院门口归来,便知谢溪行已走。
她出门:“他不留下吃饭吗?”
“不了,他要回家照顾嫂子。”温慎朝她走来,“酒醒了?”
“嗯。”她抱住他。
“头可疼?”
她摇摇头:“不疼。”
“在外不好说那些话,我才将酒杯给你的,以后莫要饮酒了。中午都未吃几口饭,这会儿定饿了,我去做饭。”
月妩刚要问,不想温慎先提出来了。她跟着人进厨房,问:“那现在可以说了吗?为何不能选七皇子?”
“自古以来,长幼有序,嫡庶有别,嫡子长子都在,再如何也轮不到七皇子,更何况此届皆资质平平,他也未高到哪儿去。”
“可皇帝最喜欢他。”
温慎放下火钳,抬头笑看她。
她有些不明所以:“皇帝是最有权势的人,难道也不能随心所欲吗?”
“皇帝当然可以随心所欲,可随心所欲的后果恐怕他自己也不能承担。传位给七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可会同意?其背后的世家贵族又会同意?可如今已是骑虎难下,这两位若是夺了帝位,七皇子一派恐怕要被赶尽杀绝。”
月妩眉头紧锁:“那为何一开始非要争不可?”
温慎伸臂,将她揽过坐下,细细解释:“当今圣上二十多岁登基,然登基之时膝下还未有一儿半女。登基当年宫中选秀,寒门许氏送贵妃入宫,贵妃貌美,不出半年便身怀龙嗣,诞下一女……”
皇帝大喜,连升贵妃三级,赐公主封号夷安。
从那往后,若非朝政实在繁忙,皇帝必亲自哄抱公主,操劳之心甚比寻常百姓。
即便自公主出生后,后宫接连有喜讯传来,可无有一人能夺走公主宠爱半分,就连龙椅也任她潘攀,许氏一族从此平步青云,甚至连远在荒凉之地的偏支也沾其荣光。
公主及笄后,皇帝仍不舍送人出嫁,亲事也未曾定下,直到公主十七岁那年亲自选中当年榜眼为婿,皇帝才下旨定亲。据说,因此事,皇帝还独自垂泪好一阵子。
有趣的是,榜眼卢依也出自寒门,自此,朝堂之中又一寒门崛起。
许氏步步为营,等朝中士族醒神之时,七皇子羽翼已丰。
“多年经营,岂是这般容易说放就能放的?”
月妩看着灶洞中的火光,将温慎抱紧了一些:“若夺嫡失败,大公主会死吗?”
温慎拿起火钳,动了动灶洞里的柴火,压低声音:“何止是大公主,许氏卢氏,皆不会有好下场。”
“那……”那她呢?她该如何自处?
“莫担心,江陵距京城甚远,即便是打起来,也到不了这里。”温慎摸了摸她的头,“饿了吧?我先做饭。”
她缓缓松开手,听着响动,心中有些不安。
“大公主若有了孩子会不养在身边吗?”
“为何不养在身边?以大公主的荣宠,其子再或封也不无可能。”
“若是……”若是不养在身边……到底是何缘故才能让母亲将她扔在这里?依温慎所言,即便父亲出身地位仅是个面首,可卢家应当也不敢有任何怨言,何苦将她扔在这里?
她心中疑惑,还有些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