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心难测(227)
张内侍是先帝最为亲近的内侍,他倒是不怀疑此人忠诚。
他又起身:“多谢陛下,臣先行告退。”
内侍亲自送他至殿外,又回到内殿中,天子正在内殿悄悄观察,见人回来,忍不住喃喃一句:“右相整日在想什么呢?怎会病得这样重?”
“大约是在忧心平阳县主。”
天子拧眉:“这样的人也会为情所困吗?”
内侍并未多言。
“朕挺喜欢他的,他讲学讲得比那几个老头好,至少朕听着不犯困。况且父皇也说了,可以信任他。”小皇帝顿了顿,“选个好日子,就将平阳指给他吧,反正皇姐不也挺喜欢他的?免得他担心死了。”
“陛下是天下之主,自然说什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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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慎已在床上躺了好几日了,他不起,也不许月妩起。
帘子也放了,门也紧关着,不许旁人靠近一步,大有这辈子就要死在这里的势头。
月妩侧卧着,轻轻理好他额前的碎发,轻声问:“不言,你在想什么呢?你不说我怎么会知晓呢?不知晓又该如何解决呢?”
他也侧卧着,眼却闭着,声音沙哑低沉:“我有时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我害怕的太多了。”
“在担心我的事是不是?”月妩看着他,“我也会这样,明明其他的事都处置得很好,唯独遇到你的事就会方寸大乱。”
他睁开眼,嘴角微微扬起。
“可我们总不能一辈子躺在这里。”
“我知晓,我也知不该将你关起来,我也知你不是一个物件你不是属于我的,可我还是想要你是我的。我早就变了,我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可以轻拿轻放的人了。我不能接受你被人抢走,也不能接受你真的愿意和别人走。”
月妩看着他:“你又怎知我不是如此呢?”
“我怕你又被指给别人,也怕你爱上别人,还怕你本是被迫嫁给别人,却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沉沦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你的错,可我无法接受,我无法好聚好散,我活着你就必须是我的,我若死了你才能自由。我也很厌恶自己这副模样……”
“所以你才想要和裴喻同归于尽,是吗?”
他笑,眼泪却淌下来,被颤栗的肩抖得到处都是:“这是放过你的唯一办法。”
月妩鼻子忍不住泛酸,双手捧着他的脸,颤声问:“你如何知晓我想被你放过呢?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和裴喻什么也没有,他没有碰过我。”
“我怎能不知,你一个弱女子,若他真要强迫你,你如何反抗?我只想知晓你心里有没有过他,你有没有将他当成过我。”他急急补充,“可我又知他陪伴你许久,若你真对他动心也无可厚非,我能理解,可我不能接受,我不知该怎么做……”
“没有,从来没有。我对他从来没有男女之情,也从未将他当成过你。”
他唇角颤抖得厉害:“他与我说,你靠在他怀里哭了,你哭着告诉他你的小字……”
“他说谎,我是告诉过他我的小字,也告诉过他我和你的事,那是因为我那时太小太蠢了,他一激我,我就什么都说了。后来靠在他肩上哭,也是他骗我。他说他也不想要这一桩婚事,他也有心仪之人,我以为自己与他同病相怜,将他当成好友,才对他心无芥蒂。从头到尾,我对他从无男女之情。”
“那后来呢?你为何还会信他?”
“我并未信他,只是除了你的事,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只有他愿意告知我你的消息,我除了信他已没有别的法子了。我没想到他会在你跟前说这些,这些事都过去很久了,若不是此刻提起,我都有些记不清了,更何况,我以为这不是多要紧的事……
你说你无法接受失去我,可你又怎知我和你不是一样的呢?温慎就是温慎,不是长得像就可以替代的。小妩最重要的三年一直和温慎在一起,身上早就打满了温慎的烙印,所有的一切都是和温慎学的,小妩早就是温慎的了。”
月妩跪坐起身,挪近一些,抱住他:“你从来不是在孤军奋战,我也在和你一起坚守。我知这些年我所承受的或许不及你所受的万分之一,可我并不如你所想的那样,我并未放弃。往后也是一样,不论前路如何,我的心一直都会和你在一块儿。”
他回抱,哽咽道:“若是你又被指给旁人该怎么办?若是你又被人掳走藏起来怎么办?我怕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我已经历过一次了,不会再那么傻了,出门在外也会留心。若是圣旨将我指给别人,那我会好好周旋,先保下性命,静待时机。况且陛下要用你,何必将事情做绝?不言,形势并不像你想的那样糟,一切都还有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