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洲的目光顿时又看了过来。
舜音撞上他眼神,莫名心头突地一跳。
“军司,”外面弓卫声音传入,不高不低地提醒,“申时快过了。”
穆长洲按着她肩的手立即松了。
舜音紧跟着坐起,理了理身上圆领袍衫,又顺一下发髻。
弓卫随即进来,送入了厚牛皮纸包裹的军粮和水囊。
穆长洲到现在才活动一下双腿,朝身侧偏一下头:“给夫人。”
舜音默默接过,打开水囊,饮了一口,顺带将刚才的不自在遮掩了过去。
穆长洲看她两眼,起身走开。
弓卫们跟着走出,继续查视防范,丝毫不见放松。
舜音看他走远,又饮了口水,才似完全睡醒了,抬头看了看头顶天色,只这片刻功夫,已然暮色四合,光更暗了。
约有一刻,穆长洲始终在林外,也许是又在听动静。
舜音咽下一口干硬的军粮时,隐约听见了他对弓卫的几句吩咐。
很快弓卫们返回到她跟前:“天已擦黑,请夫人准备上路。”
她立即将手中干粮和水囊都递了过去,起身往外走。
穆长洲似去附近水边清洗了手脸,脸上挂着水珠,已坐于马上,一手仍持着弓。
舜音快步走过去上了马,缰绳一扯,跟至他身边。
穆长洲朝两名弓卫摆下手,又冲她点头,一扯缰绳,策马出林。
舜音一言不发地跟上。
两名弓卫各自引马往反向而去,按他吩咐,赶往别处等候接应。
天色越来越暗,且无月光,他们一上路就似已融入了沉沉暮色。
除了马蹄之声,再无其他声响。
舜音绕路而来时就已记住路线,此时原路返回,几乎烂熟于心,很快就成她领路在前。
穆长洲持弓在她右后侧防卫,一路仔细听着动静。
远远又看到那片幕障一般的孤山时,两匹马勒停下来。
舜音远远看着那片山头,低声说:“峡谷中没有火光,难道他们也学甘州?”
穆长洲不语,一扯马,先行往前。
舜音跟上他,再往前她没有去过,未必有他熟。
往那片孤山而去,竟分外遥远,他们不能有太大动静,马速不快不慢,至少快有两个时辰才接近。
不能直入峡谷,只能在山底绕行。
穆长洲一路行来,没有听见周围有人马搜寻的动静,之前那两个斥候被除应该还没被发现,边往前边低声说:“跟紧我左右。”
舜音打马贴近他左侧,一路紧随他往前。
才几步,他忽而一手伸来,抓住她马缰往身前扯近。
舜音一顿,已贴近他身侧,没入一旁暗处,隐约似听见了马蹄声,一阵很连贯的自侧面而出,似是出了峡谷。
离得太远,她听不分明,目光朝那里看,只能看出隐约的马影,却看不出是从何处出来的,无火把照明,也不知去往何处,走得很急,毫不停顿查视。
所幸他们的马乖顺,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直到那阵声音没了,穆长洲抓着她缰绳的手才松开,在她右侧低声说:“夜间出动,应当还是斥候。”他又仔细听了听,“已没了其他动静,连一声马嘶也没有。”
舜音忽而想起什么:“不对,这应是故意的。”
穆长洲脸转向她。
舜音又细细回想那两块绢布,轻声说:“二州调兵,峡谷是首选的集兵之地,他们既然防范如此灵敏,定然也会想到这点,也许是故意将斥候集中于此,干扰刺探。也可能另有捷径,自扎营处直通这里,斥候才会从这里出来。那密信中最后的绣纹,应当还指代了方位。”
穆长洲思索一下:“水?”
舜音说:“有斜纹,或许是在离近水源处。”说完她又顿一下,声更轻,“不确定。”
穆长洲手中缰绳一扯:“不试试怎么知道。”
几乎又沿着这片孤山绕了大半圈,绕回了之前休整过的那片树林,再一刻不停地往前,已是后半夜。
夏风微凉,迎面吹来的风里似有了一丝水气,远远一片漆漆夜色之中,赫然出现了隐隐火光。
穆长洲挽弓在手,眼神已经看着那里。
舜音观察四周,除了那点火光,四周皆是茫茫浓浆般的黑夜。
大概推测对了,应该就是那里。
穆长洲朝她点头,下了马背,一手始终握着长弓,腰间挂上横刀。
舜音跟着下马,觉得他此时已分外戒备。
穆长洲回头,将两匹马牵至一侧藏匿,很快折返过来,握住她手臂,带她往前。
舜音边往前走边注意四下环境,忽而一停。
终于看清那里,并无遮拦,只一两个营帐,也只两个兵卒在守卫,没有旗帜,一支火把在风里飘摇。后面重重叠叠似堆了不少杂物,遮挡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