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晋卿坐在马上,被胡孛儿和张君奉一左一右护送往前,早已看见穆长洲的举动,亲昵出格仿若没有旁人,目光至此才完全收回。
刚才穆长洲走近时,低声说:“巡边使既然去见过郑夫人,还知我中过进士,竟不知我与她早已相识?”
只一句,虞晋卿已经哑然无言,他以为自己是先到的,还心有不甘,没想到早已晚了……
舜音坐进车中,不自觉抚了一下腰,心中还没平静,掀开窗格帘布往外看,巡边一行已远,也不知他们有没有看见方才那幕,耳后都有些发烫。
车门竹帘一掀,穆长洲进来,径自在她身侧坐下。
舜音蹙眉:“穆二哥方才做什么,不是你有意让我去探他口风的?”刚才看见他眼神便明白,是要她去探朝中之事罢了。为他探别的也就算了,现在竟反过来去探皇都中事了。
穆长洲说:“我本无此意,他若深涉朝政就不会被派来,是他自己非要送上来。我见他在你跟前也说不出什么正事。”
舜音又抚一下腰,低声说:“我看他为人君子,不及穆二哥心思深沉,如何能知道多少朝中事。”
穆长洲盯着她:“音娘是在骂我?”
舜音眼神晃一下:“没有。”说完瞥见窗格外有守着的人,怕被听见动静,便想要出车。
这车中只要有他在便分外狭小,她刚一动,眼前他腿忽然一伸,就挡住了她的去路,不禁又坐了回去,继而腿侧一沉,已被他的腿紧紧抵住。舜音莫名心中一紧,看着他。
穆长洲抵着她腿,凑近她右耳,低低说:“君子做不了凉州行军司马,应当也与音娘成不了夫妻。”
第二十九章
舜音翻着折本。
上面是有关甘州一路所见的记述, 只有几句,简单又晦涩,她一手执笔, 理着头绪,偶尔写下几字。
送完虞晋卿一行后, 她就没再出过门, 今日左右无事, 干脆将这些本已记过的东西又理了一遍。
直至停笔,她朝门外瞥去一眼。
天色将暮,日光淡薄,最多再过两三个时辰就要宵禁了。没看见穆长洲, 自那日送行过后,他倒像是更忙碌了。
想起送行,便又想起当日情景,总觉得他当时似有些不快。
那日乘车返回时,他那条腿都还一直紧抵着她, 人也离得近, 分不清是有意无意,到了府门前才总算让开下车。
直到那时, 她方觉身上压力一松, 手指也跟着一松,才意识到自己一路都紧抓着衣裙,连呼吸都不平……
舜音拎拎神,不想了,越想越觉看不透他, 随手将笔一搁。
“夫人。”胜雨走到门外,屈身见礼, 身后还跟着两名侍女。
舜音彻底回神,立即问:“可是有信驿消息?”上次去信秦州已有段时日,以快马送出,应当早就送到,封无疾却还没回信,她近来一直在等。
胜雨回:“不是,是另有要事。”
舜音心想也是,若有来信也定是先送去给穆长洲了,转而问:“何事?”
胜雨走入房中,站在她右侧一五一十报:“已入新月,每年到这时候,各州都督都要入凉州来见总管述职,前些时日巡边使离去,陆续就有都督们来了。军司特地叫昌风留话,其他时候不必打扰夫人,待今日需入总管府了,再来请夫人准备。”
舜音回忆一下,那日在总管府中,似听刘氏提过一句。
外面忽来声响,连她都听见了,却只觉喧嚣嘈杂,什么也听不清。
胜雨解释道:“那应是哪位晚到的都督刚进城,近来城中各州来客不断,比往日热闹许多。”
难怪近来穆长洲又忙,时常不见人影。昨日天刚亮时,似还听见门外廊上有他脚步声,像是在门前停了一下,可她去开房门时,他已走了。
舜音想了想说:“今日需我出席,那该是有会宴了。”
“是。”胜雨请示,“可要为夫人准备胡衣?”
舜音知道定又是因胡风盛行之故,摇摇头,起身:“不必,郑重些就是了。”
胜雨称是,回头唤来门外两名侍女,来为她准备。
城中确实热闹喧嚣,与巡边使一行来时景象完全不同。
自大街往城北总管府而去的大路宽阔严整,两侧都悬有灯火,天刚擦黑,已全部点亮,车马通过,只觉亮若白昼。
舜音坐在车中,自窗格内一路看着外面景象,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盛况,看来这是凉州一件大事。
昌风和胜雨都坐于车外引路,待终于到总管府外,已是车马骈阗,好不容易才找到地方停住。
舜音下了车,巍峨正门前的守军比她上次来时多了许多,门口立即有一名侍从快步过来引路,像是等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