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洲显然是掌控好了力度,毕竟商路是凉州的一笔民生入项,他要留着这群人既不至于威胁到商路贸易,又能成为随时用兵的一个由头。
七年没见,人变了,心思也变深了……
“夫人?”胜雨以为她还有事要问。
舜音回神,本还想提一句让她留意一下回信,想想也没可能留意得到,摇头说:“没事了,我要睡了。”
胜雨躬身退了出去。
一出去,正好看见后院走入军司的身影,胜雨立即在廊下垂首见礼。
穆长洲没走廊下,自后院庭中沿廊外而过,将要经过东屋门外,脚步停下,转头看了过去。
房中灯火亮着,窗纸上映出的身影淡薄轻柔,一动不动地坐着,静止如画。
他看了两眼,低声问:“夫人回来后如何?”
胜雨回:“夫人一切如常,只担心剿匪之事,询问了几句。”
穆长洲点头,没说什么。
胜雨会意退走了。
穆长洲又看一眼窗户,还以为今日在车中那番话吓着她了,看来未必。仔细想想,少时在封家,似乎也没见过她有什么畏惧的东西,难怪连遇到探子也毫无惧色。
而且太聪明了些。他手指垂在腿侧点了点,目光里,屋内的身影动了,起身走开几步,轻轻抬手,除了外衫,露出绰约起伏的女人身姿,继而身影彻底剥离了窗前。
穆长洲目光在那里停留一瞬,慢慢转开,走去了主屋。
心中有事难免睡不踏实。舜音这一晚上都睡得不深,一睁眼,看见头顶罗帐被窗外透入的天光染出了一道青白。
不过才刚刚天亮。
“夫人!夫人!”胜雨在外面高声喊她。
舜音坐起:“怎么?”
胜雨大声道:“军司请夫人准备。”
她回味过来:“今日要外出?”
“是。”
舜音觉得有些突然,时辰也比往常早了许多,但还是立即起了身。
待她全部准备妥当,走出府门时,门前一行弓卫已经皆在马上等候了。
穆长洲勒马在前,身着黛色襕袍,腰间紧束革带,却未配横刀,弓也在身后弓卫手中,看着像是要随意出游一般。
舜音戴好帷帽,走去他身旁上了马,本要问一句去干什么,想想他昨日的话,干脆什么都没说。
穆长洲看她一眼,似是看出了她想法,也配合地不说,缰绳一振,往前先行。
今日竟没走僻静又快捷的道路,反而自城中大街而过。
时辰尚早,城中尚无百姓走动,但已有往来巡查的城守官兵。
几名官兵自大街尽头而来,见到他们,立即向穆长洲见礼。为首的城守官道:“城外正剿匪,军司若往东城门外,敬请小心。”
穆长洲语声温雅:“今日只是陪夫人往南城外游览风物罢了。”
舜音不禁看他一眼。
城守官称是退开,恭请他先行。
穆长洲打马过去,直往南走。
舜音跟在他左后方,瞥了他背影好几眼。
直到出了南城门,她扫视过一遍城头,回头打马往前,与他并成一列,才道:“穆二哥又拿我做幌子。”
穆长洲目光看过来:“还以为音娘今日不打算开口了。”
舜音抿着唇不做声。
他接着道:“昨日在车中不就说过了,你我夫妻,为何不用?”
舜音被他话惹得眼神一动,隔着帷帽垂纱看他一眼,心想怎么说得这么理直气壮,随即就道:“那穆二哥的名号也可以为我所用了?”
穆长洲忽而笑了:“音娘的信已寄出去了,用了最快的马,难道不是因我之名?”
“……”舜音无言,竟在这里等着她,不过听到信寄出去了,她还是放松了许多,心悬了一晚上,到此刻才算落下,垂纱后的唇角都轻轻牵了一下。
队伍一直没停,沿着城外的荒原小道在往东走。
舜音什么都没再问,但一直观察着四周。
天阴有风,四下荒凉,却土坡起伏,洼谷横生,视野并不开阔,若有外人,也很难发现他们。
没多久,穆长洲勒停了马。
舜音跟着停下,很快,远远似有马蹄声来,她转头看了一圈,才发现自东来了几匹马,最前面的是胡孛儿。
一近前他就粗声报:“军司,鄯州兵马剿匪失败了!”说着笑一声,“啐,一天下来,那位于都督半个人没抓到,气得要死,眼下正收拢兵马在各处胡乱搜索呢!佐史已领人去支援了。”
舜音心想难怪今日不见他俩,原来是忙着盯剿匪去了。失败是意料中的事,他报的时候也是一副早知如此的口吻。
胡孛儿还想再说什么,转着圆眼先看了眼舜音。
穆长洲也转头看一眼舜音:“无妨,不必避讳,夫人不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