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只是按总管府吩咐做事……”甚至有人带了哭腔。
她们绣的时候没有头也没有爪,没连起来前根本不知是什么,只是听从命令罢了,何况谁能想到贺寿的绣活会让绣这个,岂非自寻死路?
刘氏怒道:“方才可是你们自己亲眼辨认过的,这就是你们亲手绣的!我时常不在,还能教你们绣?”
女眷们顿时噤声,不敢多言。
座下更惊,连官员们也快坐不住。
舜音愈发觉出了不对,目光往旁一偏。
穆长洲在她身侧一直没有动过,却似与她有感,偏头也朝她看了一眼,搭在膝上的一手已紧握成拳。
“哼!”刘氏重重哼了一声,忽又坐正,收敛了怒态,“罢了,你们都是来府上帮忙,如今出了这事,若是抖出去,谁也脱不得干系,我们在座之人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她摆两下手,“我只当没有看见,收起来。”
侍女忙将细绢卷回收起。
众人如松了口气,却又更加战战兢兢,反而更加寂静。
刘氏忽而看向左侧首座:“请你们帮忙之时,我不在,军司夫人便是领头之人。你自长安而来,又记述见闻、博闻广识,总不能不知这龙纹含义,怎可任由她们如此乱绣?”她摇头叹息,“如今所有人犯禁,官员自是唯军司马首是瞻,女眷自是唯你马首是瞻,我也只能当没看见,就此揭过了。”
一番话可谓有理有据又为人着想。
舜音却瞬间明白了所有。
难怪留着她们没有任何动作,真的只是像要她们帮忙,原来是为了这一刻,为了将所有人拖下水。
如今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被成了犯禁之徒,而刘氏却将责任推在了她身上,自然也连带穆长洲。
“哐”一声响,不知谁的酒盏翻了,分外清晰。
舜音抬眼看去,是边角处坐着的陆正念,她白着脸看着自己这里,一旁陆迢也看了过来,已是惊愕难当。
“来人。”穆长洲忽然开口。
他到现在没说过话,一开口,众人立时看来,上方的刘氏也转来了目光,眼神锐利。
穆长洲说:“将那面龙旗烧了。”
刘氏皱眉:“军司何意?”
穆长洲端坐未动:“总管夫人既说要当做没看见,自然该烧了,否则他日抖出去,岂不真成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完看向总管,“总管大寿,应当没人想犯禁。”
总管板着脸,抬起一手,喘着粗气,不知是气是惊,竟没说出话来。
官员们小声附和:“是是,请总管夫人烧去此物……”
刘氏忽道:“是了,军司定是要护你夫人名声了。”
舜音一动,身侧的手被穆长洲按住。
他霍然起身,又说一遍:“烧了。”
刘氏沉下脸,如在与他对峙,直到双眼扫过在场官员,终于说:“烧了!”
侍女端入火盆,将那旗帜送入,顿时腾起火焰,厅中烟味四起。
官员们忙跪拜道谢。
刘氏沉脸不悦,看向左右:“总管不宜闻到烟味,快请总管回去休息。”
肩舆自外引入,侍女们上前,搀扶总管起身坐入,很快抬离出去。
刘氏跟着往外,在穆长洲面前停步,看的却是坐着的舜音:“今日宴会就到此了,下次军司夫人可要好好办事,别再连累众人了,这可是杀头之罪!”
舜音冷眼看着她那身胡衣走过,终于起身,手指紧攥得就快没了知觉。
厅中再无敢多待的官员和家眷,众人纷纷退离。
穆长洲又说:“回礼不必带,今日宴上无事发生。”
众人依言放回卷轴,看看他,又看看舜音,不敢说什么,很快就出门而去。
“军司……”后面张君奉低低唤了一声,显然忍到现在了。
舜音让他们说话,缓步走向门外。
刚到厅外,却见陆正念在门边站着,怯怯地看着她:“我、我方才想替夫人分辩……”
“分辩无用。”舜音冷声,“这是不是真的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传出去的时候,责任在她这里,在穆长洲这里。
陆迢就在一旁,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低声说:“夫人,这是要出大事了!”说罢推着陆正念,匆匆走了。
舜音心头一紧,转过身,张君奉已从厅中快步走出,只看了她一眼,便迅速走了。
赶去伺候总管的侍从侍女已陆续返回,往此处而来。
穆长洲大步走出,甚至不再装什么疏离,一把抓住她手,往外走。
数个时辰前还是喜气满道的总管府外已没了马车,只有精兵层层守卫在门前。
舜音上了车,穆长洲迅速跟上,车立即驶了出去。
“我想不通她为何如此。”舜音低声说,“只为了对付你我,未免太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