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音低头致歉:“是我自己不慎,请容我稍作打理。”
穆长洲看她一眼,说:“去吧。”
舜音起身,又道:“我自知规矩,不会出帐,只在帐中清理一下就好。”
贺舍啜听她这么说,似放了心:“那就委屈夫人了。”
婢女递给她一块布帕,赶紧退去。
舜音拿了,转身走去帐中角落,背过身,擦拭衣襟。
穆长洲手指在案头一点,贺舍啜本还盯着舜音,目光顿时被他举动吸引过来。
他说:“今日首领像是与我谈不出什么了。”
贺舍啜笑着举杯:“何不先饮一杯呢?”
只这片刻,舜音已返回,衣襟上酒渍擦过了,好了许多。
穆长洲看来一眼:“好了?”
她点头:“嗯。”
彼此都面色无波。
下一瞬,她手伸出去,指尖忽在他护臂上一勾。
穆长洲身未动,偏眼看来,就见她那只手袖口被她拉起,露出了一截手腕,腕边露出一截细直的手柄,眼神与她一撞,不动声色地移开眼。
那是她的匕首。
匕首细直,就是为了便于隐藏。舜音谨慎惯了,今日要和谈就带了,藏于胸口,还在外面裹了层硬布,原本还以为自己是多此一举,甚至不舒服了一路,没想到却恰好防过了那些婢女的查视。
她眼神往下,忽见穆长洲一手抵着护臂,似也早有防备,心头更紧。
贺舍啜此时才又多看了几眼舜音,一个柔柔弱弱的中原女子,看不出什么威胁,他却瞧出一丝熟悉来:“军司夫人面善,莫非在何处见过?”
穆长洲掀眼看去。
舜音淡淡说:“我看首领与其他突厥男子也总觉面善,大约是我区分不出差异。”
贺舍啜似是被说服了,点点头:“有理,我也难分汉人长相。”他脸上的笑,渐渐化为阴沉,“而且也不必区分了。”
天更暗,帐门外人影走动,似乎婢女们都来了。
舜音心一沉,就见三四名婢女鱼贯而入,直往他们座前而来。
贺舍啜在对面突兀下令:“快伺候军司!”
几名“婢女”立时从口中吐出的半指长的尖细铁器,捏在指间一拔,直刺而至。
穆长洲霍然转头:“音娘!”
舜音立即将匕首递出。
穆长洲一手拔出,一手揽过她,直捂到她右耳,扬手一挥,为首而来的婢女瞬间倒地,鲜血飞溅,砸开后方几人。
一切太快,如在电光火石间,舜音被他用力搂起,直往帐门。
“快!”贺舍啜匆忙大喊。
门外“婢女”拦门,刚扑近,又倒下。
穆长洲几乎刀出毙命,手上匕首鲜血淋漓,搂着舜音直到外面,不出十来步,他的马已自行缓缓而来。
是一早的安排,他抱着舜音送上马背,翻身而上,策马即走。
第五十章
几乎快马奔出的同时, 凉州退远的兵马就冲了过来。
能被穆长洲带出来的人马自然都是嫡系亲部,常年追随,受其指挥调.教, 岂能没有丝毫戒心。
先前退一里是真,但不代表不会放出兵卒来盯着动静, 早在帐中舜音拨倒金杯时, 听到动静的兵卒就匆忙赶回报信。
先来数十骑兵观望, 此刻一见军司杀出,立即大呼,后方兵马顿时齐齐赶来。
舜音坐在马上,被穆长洲一手紧紧扣在身前, 隐约听见后方的声响,转头往后看去。
处木昆的兵马似也赶至了,双方在那片毡房外兵戈相接,顷刻间缠斗起来……
很快奔远,狂风吹来, 再难看清。
穆长洲一手将她脸摁入怀中, 低声说:“抓紧。”
舜音才发现自己一只手早不自觉紧抓在他手臂上,他胸膛紧贴着自己, 身上还带着迅速冲杀出来的血腥味, 转过她鼻间,又在风中散逸。
直至再无声响,只余阵阵风声,裹挟着彼此快马奔来的急喘,马终于停下。
四下一片黑暗, 穆长洲似在听着动静,忽而说:“他们若要置我于死地, 往前必有后招。”
舜音喘口气,听明白了:“可能有埋伏?”
“也许。”逃出后一路往此是必选,设伏的可能必然很大。穆长洲迅速思索盘算,又说:“若他们足够细致,还会安排兵卒散布,一路追杀。”
舜音心绪难平:“他们此举岂不是太不顾后果了?”
穆长洲声音沉沉:“人急了就会不择手段,会用这种法子,看来我已让他们无计可施了。”
舜音听他语气,隐隐意识到不对,事发突然,处木昆部却像是早有准备,这般不计后果,背后也许另有隐情。
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首要是得安全离开。
她低声说:“你已拿到闲田文书,他们更会不择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