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近处停下,马上的弓卫下来,下到沟壑,向其中栖身的人见礼,而后近前,低声禀报所探情形。
舜音坐在暗处,细细听完,展开手中舆图,手指点在自己所在位置,缓缓上移往北,停了停,大概确定了方位。
弓卫毕竟职责是护卫,不是真正的斥候,临时按她吩咐去探,也只能探些大概,但对于她筛选可用消息已足够了。
西突厥自突厥分割而出,游牧之族,皆为骑兵,特点在轻而快,营地难寻。但按照探回的马蹄印方向,与先前刘乾泰派出兵马遭遇敌军之处对照,再细推这一带水草丰茂之处,大致可以断定,应该就在她手指停顿范围内。
她卷起舆图:“不必再探,后面只随我走。”
众人刚跟上她要出去,最后两名弓卫返回,下了沟壑。
其中一人又低又急地报:“夫人,关口又有兵马派出,刚在十里之外的原上与敌军遭遇。”
舜音看着他口型,抢先问:“又败了?”
“是,所幸退回关内及时,没大损伤。”
“……”她只觉不可思议,刘乾泰首战受挫就更该谨慎,竟又贸然出动,简直愚不可及,想了想,又问,“可知派出来的兵马由何人所领?”
弓卫回:“不知何人所领,但兵马似是出自张佐史所统兵营。”
他们作为弓卫追随穆长洲公干久了,多少能分清哪些兵马出自哪座军营。
之前张君奉领了自鄯州所得的那五千精锐,但后面营中闹过事,因而记得尤其清楚,今日派出的兵马应当就出自那五千精锐之中。
舜音心思一顿,目光转动,这若不是天意,那便是人为了。
毕竟这是凉州,可不是他的肃州,凉州若有一张细密织就的网,那紧握网口的人,此刻就在军司府。
想到此处,舜音便忍不住在想他此刻是何等模样,总觉得下手比她预料得快了些,像是等不了兵权再落于旁人手里了。
心思动着,忽见弓卫们还在等候,她才发现差点走神了,立刻收敛,起身而出。
弓卫们顷刻跟上。
很快一行人避着日光都上了马,马蹄闷响,向北而行……
穆长洲立在主屋桌前,看着上面铺开的舆图,目光落在北面。
他一贯忙碌,常在房中也要处理事务,这些东西便都放在了房里,今日更甚,在这里已待了有几个时辰。
昌风进门来伺候,看他披着外袍,脸色沉定,到现在都闭门不出,也不敢多言。
“第几日了?”穆长洲忽然开口。
昌风一下明白是在问什么,回道:“第二日了。”
穆长洲点点头,才又问:“城中如何?”
昌风回:“刘都督又吃了败仗,城中人心惶惶,有不少商队都赶着离开了。”
穆长洲冷笑一声:“那也该松动了。”
忽有一名侍从走到了后院门口。
昌风看见,快步过去,听他低低报了几句,又赶紧走回,在主屋门口报:“官署来了消息,总管府已传诸位官员入府中议事去了。”
穆长洲缓缓踱步:“看来还需再等等。”
昌风抬头,看到他脸上竟有一丝不耐之色,更不敢多言。
再没有消息送来。
直至天色昏暗之际,军司府的大门忽被重重拍响。
昌风听见动静,忙去开门,一打开,呼啦啦进来一大群人,全都是凉州官员。
他赶忙见礼,却无人理会。
张君奉带头,进门就喊:“请军司出面,领兵退敌!”
后面官员被带动,都跟着齐声喊:“请军司出面,领兵退敌!”
足足几遍,响彻军司府,廊上才出现人影。
穆长洲缓步而来,身上外袍都还松松披着,一身闲散之态。
张君奉与他眼神一碰,抱拳又喊:“请军司出面!”
“怎么?”穆长洲温声问,仿若丝毫不知外面情形。
张君奉上前,当着众人的面,一五一十说出眼下境况——
刘乾泰自领了兵权,便没有亲自带头出击过,皆交由下面将领行动,自己只动嘴指挥。
这便罢了,首战遭遇敌军先锋,已然受挫,他却认为是凉州兵卒难以为他所用,提出要用原来的鄯州兵马。
张君奉依命将那支精锐调遣给他,然而精锐出击,照样受挫。
还是多亏了胡孛儿的骑兵营及时在关内接应,才没有大损伤。
在场官员听了都皱眉,凉州毕竟不是他肃州都督的大本营,却是在场所有人的身家性命所系,又是堂堂河西十四州首府,接连两战两败,却连敌军虚实都没摸到,实在叫人质疑他能力。
眼下已是颜面无存,若是助长了敌军气焰,大军压来,岂非更是失策。
穆长洲听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