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春舟+番外(9)
他再次起身,这一次他经过了云舟的身旁,向外走去,弃她在暖阁内,只留下一句话。
“跪着,跪到我心情好,便派太医。”
暖阁外有一处洗剑亭,萧铮从搬进承天殿,每日要在这里练上一个时辰的剑。
月色如华,剑光如水,萧铮的剑法是偏于武将的大开大合,沉重的铁剑挥舞起来,一时间剑风四起,连亭外的花树都跟着微微的颤动。
萧铮每次练剑的时候,都是难得的清空思绪的时刻,暂抛世事,一心于武道。
但今天,剑心不宁。
在大魏为质的那三年种种事情,纷纷扰扰,不受控制得出现在自己的脑海。
“狼子野心的北燕崽子,就是圣上默许我们打你,你还敢还手?今天不折你几根肋骨,小爷我白加入御林军!”
“打死他!替陛下除了这祸害!”
“这是陛下赐的酒,不喝就是违抗圣命,怎么?世子难道是怀疑当今陛下会在酒里下毒?真是大不敬之罪!”
“殿下,我们逃走吧,我好害怕……”
粘血垂落的手再也没有抬起……
他逃回了北燕,可是有些无辜的人永远也没有了回家的机会,永远留在了冰冷的魏都……
仇恨鼓荡着剑气,树上的花瓣飘落即被搅碎,落在地上又被黑靴碾过,化为靡尘。
然而,另一些记忆也在复苏。
宫廷花园里高悬的圆月,琉璃瓦顶坠落的雨声。
有人悄悄对他说:“告诉你个秘密哦,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嬷嬷,车里颠簸的难受,我想下车歇一歇。”
就是这句话,救了他的命。
剑风里的戾气逐渐收敛。
萧铮收剑回鞘,瞬间树静风止,他静静的立在亭中,望着空中的月色,若有所思。
他的玉佩竟真的是遗落在那辆马车上了。
一旁属下见他停下,近前来:“大殿下,今日才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殿下是否是身体有恙?”
萧铮摇头,他回首暖阁的方向,想了想,道:“她若乖乖跪了这一炷香,就派太医去慈航殿吧。”
那属下犹豫一瞬,方才暖阁内有宫人来传话,他不敢因琐事打扰萧铮练剑,没有禀告,此刻萧铮提起,他才赶紧回道:
“回殿下,那魏女还没有跪上一刻钟就已经……倒下了……”
第5章 、天命
八年前。
承天殿内,众臣议事毕,到了下朝时候,魏帝近侍附耳通报。
“那便叫他上殿来吧。”魏帝的声音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沉。
近侍得令,扬声传道:“宣北燕皇子萧铮进殿面圣——!”
随着通传,廊外响起脚步声,少年刚刚入魏都,还来不及洗沐更衣,便被宣入宫中面圣,他尚穿着北燕制式的袍子。
然而那少年并无疲乏之态,他脚步轻健,迈入殿来。
在他进殿的一刹那,大殿外的阳光镶嵌在他周身,让他看起来像是携光而来的神明般耀眼。
魏帝在一瞬间眯起了浑浊的眼睛。
那是萧铮第一次见到大魏皇帝。
那年他鲜衣怒马,爽朗天真。
十五岁的少年,丝毫没有感觉到在那高高的御座上,垂珠冠冕之后的龙颜,正在用一种怎样杀意盎然的眼神望着他。
萧铮跪拜行礼,双手奉上北燕大君亲笔盖印的文书。
“北燕大君将臣托付给陛下,臣将长住魏都,以示魏燕和平交好之诚意。”
大魏自魏帝登基以来,逐渐民心涣散,加之几年旱灾,多股民间起义爆发,魏帝一力血腥镇压,但恐难长效。
这时,北燕作为大魏最大的邻国,它是否有异动,关乎着大魏的稳定。
萧铮的父亲,北燕大君萧凛,是一个有仁爱之心的国主,在魏帝提出以北燕皇子为质,以谋和平时,他为了天下大局的稳定,为了不至让战火席卷两国,波及百姓,选择了应允。
于是萧铮作为和平的使者,带着一片赤诚之心来到了大魏。
只是北燕没有想到,那时的魏帝,已经不值得他们一丝一毫的信任。
魏帝打量过阶下的少年,沉声道:“好,一路可颠簸劳累?休息过后,晚间朕于宫中赐宴,为贤侄接风。”
听闻关切,少年萧铮便笑了。
这笑便又莫名的令魏帝心头一凛。
魏宫中的三位皇子都被教导的严肃而谨慎,对比之下,萧铮的笑容带有那燕山之北特有的高朗宽阔的意味。
他的到来像风,让承天殿沉闷的空气忽然间翻涌起来。
这尤为魏帝不喜。
退朝之后,后殿暖阁中,魏帝留下天机阁神官密谈。
“北燕皇子入我都城,昨夜星象如何?”
神官道:“回陛下,昨夜破军星骤亮,与紫薇争辉,大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