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卿卿(4)
女儿眉中带着化不开的愁绪,江恂儒便知她那笑有多勉强。
“婚事已成定局,二殿下脾性很好。”
话落,江恂儒突然想起,从前给她相看陈容青时他似乎也说过这句话。
中年儒雅的尚书大人握拳轻咳,立即补充道:“为父在朝中多年,也算看着二殿下长大,多少了解一些。”
陈容青那是完全陌生,只能靠短暂的接触与探查,这二者不可相提并论。
江婉琼低低一笑,乖顺的点头。
她知晓父亲的好意,也知二殿下的美名。
“听管家说,今日采买的下人出去了一趟,又运了一车小石子回来。”
江知墨含笑提醒着,被打断了想要继续找补的话,江恂儒给了长子一个赞许的眼神。
江婉琼则是目光亮了些,这回应声时的笑显然更真心实意。
江知墨与父亲对视,无奈的笑。
旁人烦闷以抚琴作画,亦或是以独坐来排解心中愤闷,而江婉琼却不同。
只要她心里装了事,便会去院子里的小池塘边坐着,让伺候的人都退下后,一个人席地而坐,一边丢石头子一边发呆。
这秘密还是江知墨告诉父亲母亲的,不过后来她院子的小池塘险些被石子填满,周围的石头也不够她丢的了,而外边湖边运石头回来的动静太大,父母便也知晓了。
“行了,圣旨妥善保管好,快回去吧。”江恂儒负手而行,不言苟笑的人语气却平静温和。
得了父亲的话,江婉琼扬了抹笑,双手捧着圣旨快步离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的心情属实难以平静。
需要一个人待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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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被好好的放到了盒子里,江婉琼一个人在池塘边,不复平日的端庄贤淑,也不顾被沾湿的裙摆就地而坐。
身旁的石头堆成了小山,她随手捡了一块,往地上轻轻砸了砸抖落石头上的灰,然后随手往水里丢。
“扑通扑通——”
清脆的落水声一声接一声。
若有旁人撞见定会觉着奇怪,姑娘背脊挺直,坐姿端庄大方,可偏偏身旁环境不对,这坐姿该配的是笔墨纸砚与琴棋书画,而不是在荒芜的池塘边丢石头子。
可偏偏,江婉琼就喜欢这样排解心中郁气。
前几日来还在为退婚之事烦闷,今日却是内心茫然得有些无措。
她猜不透二皇子的心思。
夺位之争中尚书府一直以来持中立的态度,殿下是想借此婚事改变局势拉拢父亲吗。
她心底猜测最大的可能便是此结果,但…想起半年前那次花灯会,她心中仍是留有一丝妄想。
他可还记得她。
他送的花灯同赐婚的圣旨一起,被她用盒子装起来放到了衣柜最顶上,与陈容青退婚之后她拿出来过一次,当时她便有此妄想了。
但她知晓父母不愿让她嫁入宫闱,那权利的漩涡既吸引人却也能推人入深渊,母亲不希望她过得那样累。
于是那一丝想要争取皇子妃之位的念想被掐断,她这一月未出门,既是因退婚的不解与气愤,也是在犹豫中抉择。
可没想到世事难料,不过是去了一趟猎场,回来她便成了二殿下的皇子妃。
她承认,当时在猎场听见他朗笑问她可否敢嫁时,她是窃喜的。
在此前,众人皆言,二皇子妃人选应当是容贵妃的侄女,也是二殿下的表妹。
谣言传了这么久也无人解释,便也就此默认了。
所以佑嘉县主追在二殿下身后的行为,才让众人觉得自不量力。
那次花灯会生出的倾慕心思,来得也那般不合时宜。
那时她与陈容青已有婚约,而二殿下明面上也被大家默认会娶母族表妹,于是她的那一丝意动被自己强压了下去。
可之后,心里留意起了这人,此后处处都有他的存在。
见他与人举杯交谈,见他赈灾安抚流民时的平易近人…
可奈何,她的身份在京城算得上一句尊贵,但与皇族依旧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意在朝堂,赏花雅集那些闲情逸致的东西也从不入他的眼,甚至江婉琼回忆起来,两人距离最近的一次,便是上次宫宴对他行礼时。
仅凭着花灯会那晚的短暂相处,她便应了这门亲事。
她有些冲动了。
昨日回家之后,她以为父兄会苛责她,可没想到父亲沉吟许久,只是面色复杂的让她回院子。
父兄最知朝堂之事,她这一应,估计给他们带来不少麻烦。
江婉琼微微叹息一声,石头'扑通'一声在水面荡起涟漪。
“小姐——”
“二皇子殿下来了!”
贴身丫鬟听竹咋咋呼呼的唤她,江婉琼看着她冒失的样子皱了眉,但下一瞬听清了之后,她提着裙摆快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