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青枝(198)
那人点头,“是,那孩子后来是在军营长大的,奸相一直以为与林夫人相貌相似的宋戈才是她的孩子,其实不然,不是他。”
“那是谁?”沈青枝站在风中,如扶柳摇摇欲坠,她抓住门闩,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这是只有小的才知晓的秘密,过了今夜,只有夫人知晓了。”
他凑到沈青枝耳边,轻声说了那人的名字,说起他身上因为大火留下的火焰痕迹,又说起,他是如何在军营里烈火重生,又将这江府多年以来和奸相的勾搭与她说了一番。
沈青枝听完,已是泪流满面。
她和她的夫君,兄长,母亲,好友,都被那奸相所害。
她怎能不哭,怎能不心疼。
而这番话,同样也被黑暗中另一人听见了。
他身子微颤,整个人缩在墙角,满是不可置信。
垂眸看向坐在屋子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姑娘,他觉得自己的心更疼了。
*
这夜,沈青枝始终未睡。
而果然如那领头的所说,他们殉了。
虽说沈青枝让江聿修派人去阻止这场悲剧发生,可他们还是为了保护家人,自缢了。
沈青枝望着外头,徐徐飘落的树叶,觉着这朝廷乱透了,她怀念在扬州无忧无虑的生活,虽说为生活奔波,可却也是风平浪静,不见血腥。
而这朝廷之争,却是时常要争得头破血流,甚至家破人亡。
冬葵端来燕窝羹叮嘱她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一定要保重,话落,沈青枝的眼神整个迷茫起来,水汪汪的眸子紧紧盯着她,“你说什么?”
冬葵这才想起,尚未有机会告知自家小姐那孩子的事儿。
她放下燕窝羹,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恭喜小姐,要做母亲了。”
在这个兵荒马乱,腥风血雨的时候,沈青枝她有了身子。
她低着头看向平坦小腹,抬眸看冬葵,“他知道吗?”
冬葵点头,“大人知道的,这燕窝羹采用的是上好的材料小火慢炖的,大人特意叮嘱的。”
沈青枝听闻,想起此刻被困朝廷的他,忙端起那白瓷碗,拿起汤勺喝了起来。
自打知晓她有了身子,她也不再颓废,整个人充满了力量,她想,她要活下去,为了她的夫君,她的孩子,她的母亲,她的哥哥。
从前她一无所有,如今她已无所缺。
*
李莺画葬了,下葬那一日,起了风,沈青枝着一身白衣,手中提着清晨刚采摘的鲜花,朝那院子走去。
长发用头巾束起,未施粉黛,素净的脸苍□□致。
整个人与那手上提着的——还滴着水雾的鲜花相得益彰。
那鲜花有白的,有蓝的,也有红的,是沈青枝挑选了一清晨才选出来的。
李莺画在世时,除了一开始对她有敌意,后来便一直粘着她。
可她还不曾真相信过她。
不禁觉得有些后悔,最后见她那日,她提着糕点走来,极和气地搂着她的胳膊,邀请她参加太傅千金组织的温泉宴。
如黄莺般的声音,细细在她耳畔读着那太傅千金写给她的信笺内容。
现在想来,恍如隔世。
沈青枝哭了,经过李莺画院子时,她将篮子里的花一朵朵摘下,种在了她院子门口。
愿此处往后,余香绕屋檐。
有人爱她,有人相信她。
她迎着风站着,风卷起她的裙摆,纤细的腰肢,羸弱的身子,任谁看一眼都觉着心疼。
可当刚进那大长公主的院子,一个杯子朝她脸上砸了过来,妇人恼怒尖细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还有脸过来,画儿是被谁害死的?”
沈青枝躲了下,那茶盏自她裙摆上擦过,水渍溅了她一身,她凝眉望去,那妇人的眼神如火,似要将她一整个吞噬。
冬葵忙拿帕子替她擦拭,看着自家小姐委屈的模样,冬葵红了眼。
沈青枝却不慌不忙地走至那妇人面前,她盯着那双含着怒意的凤眼,一字一句地问道,“母亲,那晚为何不来救我。”
大长公主一袭白衣,冷艳的脸上满是不屑,她冷嗤一声,往那檀木椅上走去,“你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本公主不希望找人将你拖出去,再说一遍,这里不欢迎你。”
沈青枝没理她,先她一步在那檀木椅上落座。
她轻瞥了眼一旁候着的冬葵,柔声道,“冬葵,让人送两盏茶来。”
大长公主看着她一副当家作主的模样,来了火,正欲开口,便见那一向柔弱娇气的美人露出孤傲冷淡的笑容来,“母亲,这些年您纵容那裴氏伙同奸相,在江府为虎作伥的事儿,我夫君可知吗?您在这其中又添了多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