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京师(136)
兄长开始关心爵位的传承,担心自己的将来。而那个时候,他沈君琢少年意气风发,鲜衣怒马,张狂张扬,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不明白兄长的那些担忧,更鄙夷他为了继承爵位而做的那些努力。
裂痕就这样一点点扩大。
他理解老国公爷迟迟做不出决定到底把爵位传给谁,在长子和次子中间举棋不定的原因,一个显而易见碌碌无为,一个惊才绝艳大有前途。父母都是这样吧,想给子女们留好道路,可是爵位给了长子,国公府以后岌岌可危,爵位给了次子,长子就真的成了弃子。
或许是老国公爷久卧病榻后,反复思量,终于决定为了沈家的将来,牺牲一个儿子。
前一天,老国公爷将写好的请封奏疏拿给他看,他清清楚楚记得那奏疏上请立的世子是他,老国公爷谆谆嘱咐他将来一定善待兄长,将国公府光大下去。
他对着老国公爷叩首,庄重地答应着。
余老夫人守在病榻前,日夜不眠,他们兄弟们换着侍疾,老国公爷却一睡不醒,再也没能说出话来。
赐封的圣旨到了,他在听清楚旨意的一瞬间有些震惊,扭头看向兄长,他看见兄长的一张脸咻地红了,却不曾看他一眼。
他明白了,心里冷笑一声,不过一个爵位,他不和他挣,没了这个爵位,他一样可以风生水起,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恰逢有奏报来京,因草原连年干旱,北匈奴的大批牛羊饿死,人畜无依,只得来大成边境上抢夺,一时间肆虐猖狂,边境民众苦不堪言。
他听了,毅然决定往北境上去,好男儿志在四方守边疆,他不稀罕祖宗挣下来的功勋,不信他自己挣不出功业来!
说走就走,简单辞别母亲,在和兄长告别的时候,他看出他的脸色很不自然,张了张口有话要说,但直到最后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没有长亭送别,没有依依不舍,他走的意气风发,对这京师没有丝毫留恋。
追杀来的突然,冷箭擦过他的耳边切断他的发丝,他回首看清那一队人马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这些人是来杀他的。那一刻,心就冷的如同寒冬玄铁,他的好哥哥,他的好嫂子,为了断绝后患,竟真的要置他于死地!
那些倒在地上尸首流淌出来的血染红了他的衣袍,温热温热的,他第一次执刀杀人,他以为他会惊慌,会恐惧,会发抖,可是没有,抽出刀的那一刻鲜血喷涌,他的心有些隐隐作痛,有什么东西缓缓从他心底里消失,他的四肢开始有些麻木,双眼也有些发红,失望和失落一同袭向他,他突然就觉得自己成了这个世上孤独的一个人,那兄弟亲情啊,单薄的如同纸一样。
天突然下起了雨,他站在磅礴的雨势里仰望天空,那雨滴如同万只箭矢,茫茫一片落了下来,扎在他的心上,又凉又痛。
第179章 夜雨行(3)
咚地一声,桌子上放了一只酒杯,沈明赫打开酒壶,咕咚咕咚地倒上了一杯,将酒杯递给了沈君琢,一双醉眼看着他,道:
“阿弟这样忙,除了逢年过节都不曾见到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来,先和阿兄喝上一杯,喝了这一杯,咱们再说别的。”
沈君琢的眼神很冷,他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酒杯,那酒杯中琥珀色的液体轻轻荡漾,晶莹的光泽里似有一双殷切的眼。他伸出一只手,冷冷地推开了酒杯,将一张银票和一个稻草娃娃放在了桌上。
沈明赫低头看了看,放下了手里酒杯,将这两件东西拿起来看了看,不明所以,疑惑地望着他。
他的眼神有些浑浊,又有些少年的天真,沈君琢冷硬的心一动,用手指敲了两下桌子,道:
“武阳侯府的银票,用来买凶惊马杀沈彦的;巫术用的傀儡,在你三儿子住的窗户底下!”
沈明赫混沌的双眼忽地缩了一下,拎起那个傀儡看了一眼,又拿起那张银票细细地看,果然见上面盖着武阳侯府的戳,再看面额:一百两……
他忽地笑了起来,越笑越是癫狂,甚至将自己笑的滑倒在地上,桌子被他猛然间一靠,上面的酒壶哐啷一声倒了,咕噜噜滚了下来。
他的儿子,一条命竟然只值一百两银子,他多么出色的儿子啊,一百两,一百两就买走了他的命!
笑了好一阵子,他将银票往桌上一拍,道:
“就凭这张银票,你就能说她买凶杀人了?”
沈君琢看向他,他的嘴角微微抖动着,他还在笑,可是两行清泪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哪里是不相信,他这是太相信了啊!可他却不愿去面对,不愿去做出决定。
沈君琢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