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千岁(676)
明棠立即想了起来。
那一次,正好是福灵公主,与那个叫做不倾的小太监厮混在一起,让她误会了的时候。
明棠并未想到那些时日谢不倾从未露面,不是在与那位公主纠缠不清,更不是躲起来懒得见自己,而是他中了毒,出了京城,人根本就不在京城之中。
而她却从来不知道他遭受了这样多的苦楚,在他回来之后仍旧对他冷眼相对,埋怨他与那公主的事情,因此对谢不倾也生出许多怨怼。
而谢不倾从未解释过这些明明是他受了委屈的误会。
明棠心中的思念愈发深厚,心中有了些猜测,喃喃自语道:“……我便想,究竟有什么事情能够拖住他这样长久以来的步伐,却从未想过,他那也同我一样承受着苦楚……难怪他这样着急的离去,想必也是去为了给自己寻解药。”
她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曾再给他多一些理解,再细细的打探过他的事情,这么长久以来,好像一直都是谢不倾在关心着自己的事情,关心着自己的身体,为自己寻求各种各样的药物,可是他好像从来没有关心过他自己。
若是她再多关注他一点点,再多明白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是不是能早一些察觉到这一切,事情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不想也罢,一想那后悔就像是秋日里落下的雨一样,一层一层的从明棠的心底而来,像是浪潮蚕食着她心中那一块柔软的思念。
却不想飞云先生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是。”
明棠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不是,那他是去做什么了?我还以为他是身子愈发不好,到了紧要关头……”
飞云先生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神情已经有些黯然的拾月:“你让她说吧。细节里的事情,他们是主仆的关系,拾月晓得的自然比我多一些,你叫她说罢。”
拾月点了点头,接着她的话茬说道:“……诚然,主子的身子确实不好,他的身子如今已经到了几乎没有可以压制毒性的药物的时候,确实是需要一味救命良药。
主子此次离开京城,确实是为去寻一味救命的药,但是那药并不是为他用的。”
拾月抬头看着明棠:“主子所寻的药,是为了小郎君体内的九阴绝脉。在离开京城之前,主子曾同我相言,他此去时间兴许会有些久,因为他想要找到能够彻底治好小郎君的药,再从外头回来。
而且主子确实也曾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但是那地十分凶险非常,先前派人去探寻,并未有什么进展。
但是主子知道,这病本就是天下最为难以治愈的病症之一,所以即便只有那样微渺的机会,他也想要去寻一寻,替小郎君求一条生机之路。
请小郎君原谅属下早已知道此事,却迟迟不报,因为主子出发之前曾下了命令,不允许属下等人透露一星半点的消息给小郎君,免得小郎君在京城之中坐立难安,为他生担忧。
主子还说,小郎君生性是最懂感恩之人,若是让小郎君知道是主子为了她的性命奔波,想必又会在心中愧疚难安,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捧上来感谢他。
主子只道,自己想要小郎君好,能够叫小郎君的身体恢复健康,平平安安的,如同其他所有的人一般,不再像如今一样体弱,能跑能跳,能够学她所有想学的武学——这些都只是他自己的心愿,不图小郎君任何回报。
是以这件事情,是主子全然自愿所做,不必告诉小郎君,更不必叫小郎君偿还这等恩情。”
明棠听了这些话,半晌不曾回过神来。
书房之中,一时间静可闻针,谁也没有说话,她们二人是早已知晓这一切,只是苦苦的压在心中,没有说明;
而明棠,则是长久以来被蒙在鼓中,什么也不知道,如今乍然听闻的那一刹那的震惊与失语。
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果真是什么也没明白。
明棠几乎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方才她为了听清二人说话,从朱案前站了起来,走到二人的身前。如今听了这话,她一时之间甚至有些维持不住自己的身形,退后了两步,跌坐回自己平日里的座位之中。
他是在为了自己寻一条生路。
那样一个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中,从来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如今竟然为了她那一点渺无希望的生机,就这样毅然决然的踏上了为她寻药之路,而且还不肯告诉她一星半点的消息。
听着拾月说的这些话,明棠好似就能看到那人是如何以一副云淡风轻却又安然沉稳的模样,将这一切宣之于口。
他向来每一步都做得极稳,已经做的事情,必是早在心中谋划的事,离开京城去为她寻药,绝不会是谢不倾的突然起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