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千岁(541)
他便一笑,张开了掌心,露出手里头一枚崭新的兔子玉佩。
又是兔子玉佩。
明棠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只道:“我并不认得这玉佩,兄台可是认错人了。以我与兄台的关系,料想也不是能直呼我名这般亲近。”
那素衣的小郎君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地说道:“时日久了,你不记得也是应当的,你可还记得从前在紫瑶山的时候,隔壁田庄也有一个送到乡下来养伤养病的小郎君?”
明棠的记忆有些淡薄模糊了,但他这样说出来,她却也下意识地回想一下,当年在紫瑶山中被驱逐到那儿去的时候,附近是否当真有这样的人物?
只是那记忆着实是有些太过久远,更何况中间还隔了两辈子的陈年,明棠模模糊糊的想起来,紫瑶山附近确实有不少田庄。
那地方虽然穷困,但是山地腹地因常年河流累积,土地十分肥沃,乃是种植的好地方,那一块儿的土地基本尽数被士族买去了,几乎都是充做了氏族哪位郎君或是哪位夫人名下的财产,附近也确实有几个田庄。
但明棠的身子不好,就算周遭有那样多的田庄,她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并未与周围的田庄有什么往来,也不曾结识什么人,只是除了有些天气好的时候,会央求着鸣琴带自己去山脚下的紫瑶镇上转一转,买些东西以打发时间。
那人见明棠想不起来,也不见怒色,只道:“我当年与现在不是一般模样,你记不记得,隔壁田庄有个是家中小妾生的妾生子?”
“我的阿姨是我父亲身边最得宠的,因此生出许多不该有的念头,她生下郎君之后,心中欲念更是膨胀,在府中想谋害正房夫人,想取而代之,东窗事发之后被父亲赐死了,生的孩子也皆被丢到乡下来养着,我便是其中之一。
因为我是妾生子,而紫瑶山的田庄乃是夫人的嫁妆,我的阿姨竟有心谋害主母,那些下人恨透了我的阿姨,便也恨透厌弃了我,几度打骂,也在背地里朝我下手,想将我害死。
有一回他们把我关在后山上的一个寺庙里头,那寺庙之中十分破败,位置又十分偏僻,寻常里都没有人经过。
我被关在里头,饿了三天三夜,眼见着就要死去,是棠儿听到我在其中呼救,将门从外头砸开了,发现了在里头饿的奄奄一息的我。
我向棠儿索要食物,棠儿说自己来山上祭拜母亲,不曾带什么银钱在身上,听我说自己饿得厉害,便将身上随身带着的兔子玉佩摘下来给了我,说是将玉佩带到山下去卖了,便可以换些钱,也能买些食物。
我正是靠着这块兔子玉佩换来的钱,悄悄地在背地里买了许多干粮储存着,这才没在那些恶仆的刁难下死去。而如今,我终于回到自己家中来了,第一时间想的便是来见见棠儿,报答棠儿。”
他说起这些往事,娟秀的面庞上有几分伤感或是憎恨之色,连眼眶都有些红。
明棠仍然毫无印象。
鸣琴倒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在脑海之中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突然说道:“奴婢想起来了,那是个胖乎乎的小郎君,与您现在的模样却也不尽相同。”
鸣琴忽然插嘴,实则并不算十分有理,但她自然不是因为不知礼节而如此,正是因为知理而故意打岔——那人小时候可是个矮胖矮胖的小胖墩,脸上的肉堆在一块,连眼睛都被挤得成了一条缝,哪是现在这般模样?
怕不是从哪儿弄来的消息,反而要到这里来骗她家郎君,她可不相信,所以故意拿这些话来刺激他。
倒不想那人也不生气,只是一笑道:“人总有变化的时候,我小时候虽然确实是那般胖乎乎的模样,可到了十四五岁的时候便抽了条儿,与我的母亲生的十分相似我。
我的母亲是我父亲身边最受宠的小妾,我与她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若是我当真是那胖模样,我的母亲与我生的一模一样,又怎能在我父亲面前盛宠不衰?”
他这话说的其实有几分有理,但是这样的话谁不能说出口?寻常道理罢了,若只是骗了消息过来套话的,这些话谁也能编出来。
听他说了这样许多,明棠在脑海深处好像确实模模糊糊地找到一个那样的轮廓,但却并不明显,亦真亦假的,鸣琴接收到明棠仍然觉得陌生的讯号,眉头就是一皱。
鸣琴正要说话斥责什么,便听见那清朗的郎君问道:“鸣琴姐姐还替我照顾过我的猫儿,可还记得?那猫儿后来一直养在你们那边,如今可还好?”
说起人,鸣琴恐怕是记不得了;
但是说起猫儿,鸣琴竟然当真有几分印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