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千岁(512)
"叮当"的落地声,钥匙在地上碰撞出种种清脆的声响,将明棠一声浅浅的惊呼声藏入其中。
再没人管那钥匙。
谢不倾再没管那只开了一半的门,他将怀里的明棠转了个身,逼着眼神躲躲闪闪的小狐狸崽子与自己对视,又是一步上前去,将明棠压在了门板与他的怀抱中间,眼中如同沉了满目的星河:"当真是不小心的?"
明棠被他的长指桎梏住了下巴,只能微微仰起头,与谢不倾对视,坠落他满目的星海之中。
"……"明棠还想说她那蹩脚的借口,便见谢不倾俯身而下,将她所有尚未说出口的理由都吞入口中。
"你同我之间,还需寻什么借口?"
谢不倾早知道明棠的心意。
在她那样性情的人,却始终对他有半分忍让之时,便知——也许她最初确实是畏惧他的权势,可到了后头,分明就能在她的一举一动之中读懂渐渐而来的依赖;
在她那样冷淡的目光,在看他的时候始终藏着些暖意的时候,便知——他在催眠术之中,曾说过他是认得明棠的眼的,那时候他便并未撒谎。
这一生一世,也恐怕只有一个明棠会那样看着他,目光细细密密的,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身上,却又要遮遮掩掩的,不肯承认半分。
谢不倾早知道她的心意,她便是半句都不说,谢不倾亦知道她的心意。
所以她与他之间,又何必需要那些欲盖弥彰的借口?
谢不倾在唇间交融之中,喑哑着嗓音,抛出如此一句。
"兴许你当真是不小心的,可我从来不是。"
谢不倾从未像是今日这般凶猛而来,几乎是容不得明棠半点退缩,步步攻城伐地,逼得明棠胸中的气息被他掠夺一空。
明棠被他吮得头昏脑涨,又听闻他这般话语,只觉得脑海之中一片嗡然。
他从来不是不小心的?
那便是故意如此,随心意如此。
好似有什么在脑海之中一瞬间炸开了烟火,像是小年夜那一夜,被谢不倾拐带至不知名之处,同他在小楼顶看了那一夜的鱼龙舞一般,满心都是璀璨。
胸中的气息被掠夺,她的意识也好似随着被气息一同被搅和得一团乱糟糟的。
因不能呼吸而起的晕眩感如浪潮一般席卷而上,而明棠却不曾闭上双眼——她看着面前谢不倾的脸,见他那足够颠倒容华的双眼已然阖上了,长睫安静地在他的眼下投上一圈儿阴影。
他面上瞧不见半分急色的情欲之色,即便闭了双眼,也只可见情深。
月光斜斜地照进来,将谢不傾一整个都笼罩在其中。
明棠在门前屋檐下,蒙了一身的晦暗,而谢不倾却满身踏月,照进她的眼底。
正如同那一夜在驿馆之中,她被人下了情药,满身都是火,跌跌撞撞,终于撞入他的怀中。
那时候她浑身都是晦暗,不过是一介从前世归来的孤魂,后路是回不去的前身,前路乃是满京城的虎豹豺狼,她身前一个人都没有,也瞧不见半分希望与期许。
而谢不倾在她面前,朝她伸出了手,就好似将她从刚刚醒过来的惶然不知归处中扯了出来,将她从这一片晦暗之中,重新拉入这红尘之中,见一切都如同空白画卷一般展开着色。
明棠心中一下子砰然作响,满心的心跳都乱了。
也许是今夜的白龙观之中太过安静,她从未这样清新地听见过自己的心跳声,听见自己的心动,听见自己的心意。
一跳一跳,何等坚定又执着。
于是明棠终于知晓,原来自己早不知道在何时,心中便有了个红衣灼灼的身影。
那身影早已经与她的心在一处,无论她是认或是不认,皆是她早动了的心意。
先前是谢不倾推着她,按着她在门前呆着,而如今明棠一步前行,推着谢不倾后退。
谢不倾有些惊讶,却也不问她究竟要如何,只是纵容地随着她的步伐退了几步。
于是二人便都在那皎白的月色下,如雪一般地淋了满身。
那一夜,是谢不倾接了她的手,应了她的请求,救她于万丈水火之中,见外头的月色如许,照亮她的前路;
而如今,是她推着谢不倾,主动从这门的阴影之中走出,走入这一地的雪白月光之中。
她愿与谢不倾同见这一身月光,从始至终,再不变更。
明棠在月光下深深地看着谢不倾,见他那在月色下不染纤尘的面目,第一次这样深深地凝视着他,愿将他这般形容深深镌刻心上。
谢不倾不曾睁眼,未曾见她这深深目光。
但不见她的目光,谢不倾也知她睁开的眼,知道她始终落在自己面上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