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千岁(351)
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远处,他才收回了视线,低下头来看着自己被重重纱带包裹住的右手——他的武艺终究是棋差一着,即便第一时间察觉到那股罡气,作了应对,却也被击中手臂。
若非他不知因什么缘故对他手下留情,恐怕他这条手臂是保不住了。
即便右手传来阵阵痛楚,他却仍然缓缓地紧紧握住掌心。
棋差一着?
事情未到,谁也不敢说已见分晓。
他冷哼一声,没再管二头两人究竟往哪去,只回了自己后院的屋舍之中。
*
四夫人已在急得团团转,府医已经过来看过了,看不出丝毫端倪,三五个花白手的老者负着手围着昏倒在榻上的明宜宓望闻问切,却谁也说不出究竟为何如此。
四夫人心中焦灼难安,手中紧紧地绞着那条被她砸在地上的丝帕,恨不得在这一刻将这丝帕也撕烂成碎片。
她心中自责不已,只怪自己彼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甚至不曾冷静下来听一听女儿究竟要同她说什么;
又怪自己独断专行,只怪罪于自己今日如此疾言厉色斥责于她,将女儿气倒成这般,心中心力交瘁,眼眶红得厉害。
正偏生这时候,她院子里头的仆妇又过来说,小郎君不知怎的又上吐下泻,整夜啼哭不止,更是大受打击。
但即便如此,四夫人依旧不曾慌了阵脚,面上仍然沉静如水,抬手就叫使女去里头先请个医者出来,令他跟着仆妇先回院子瞧一瞧小郎君究竟因何腹泻不止。
正当此时,廊下忽然传来一清脆绵软的声音:“四婶娘不急,且先听我一言!”
四夫人闻声而去,便瞧见一细瘦朱红的身影一下子奔入到她的庭院之中,正是连夜赶过来的明棠。
她身后还跟着另外一身材高挑的郎君,虽然戴着帷帽,瞧不清容颜,但只是静静地在那里立着,便芝兰玉树,不可分说的清俊矜贵,隐约有些威压迫人之感。
那人立在了四房的正厅院门口,便不再往前去,见四夫人看过来,也不曾有任何探寻之色,退了一步,便融在黑暗之中。
若是寻常,四夫人倒还有些好奇心意探寻,但今日她实在焦灼,无心思在意这些,只迎了上去,问道:“棠儿怎生这个时辰过来?”
“我听说阿姊得了急病,特意过来看看。”明棠心中焦灼,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慌乱之色,唯恐又引得四夫人加倍惊惧,只稳着嗓音说道,然后话音一转,看向那个欲带着医者先下去的仆妇:“你莫急,先听我一言。”
那仆妇不敢顶撞,连忙停了下来福身行礼。
“我且问你,近来你们伺候小郎君的人,有没有人可曾到过阿姊的院落之中?可曾触碰到阿姊院落之中的东西?”
那仆妇是四夫人十分得心用的陪嫁,说话做事利落,闻言细细想了,然后才回答道:“回三郎君的话,我们院落之中有一个负责端花送水的小丫头,前两日的时候去了大娘子屋中取了一盆兰花来。
那兰花是大娘子新得的,说是这个时节有兰花不易得,兰花香气淡淡,放在屋中沁人心脾。大娘子记挂胞弟,便让使女前去取了,放在小郎君房里,以兰麝香气暖人心脾。”
果然如此。
明棠一听这话,更觉得此事与自己心中的猜测愈发接近。
“四婶娘且先听我一言,此事我不好现下就说明,只是四婶娘一定先让人看紧了院落,不许院中的任何人出去,要将一月以来院中所有人与外院,甚至是府外的联系一一查清。
阿姊今日突发疾病,又说小郎君也不好,恐怕这两件事中必有联系,那送花的小丫头,也得严加看管起来。
此事绝非偶然,四婶娘需得先做好心理准备。”
她话音刚落,外头青年人的嗓音便跟着传来:“表姑姑!且先让我带来的医者为宓娘看诊!”
他的声音尚且带着几分急奔后的急喘,却不敢丝毫停留,上一刻还在院墙外响着,不过几息之后,人便已经跑到院落之中。
明棠一回头,几乎有些没认出人来。
魏轻身上的衣袍都破了几个大洞,面上还沾着些污泥,他的手背上擦伤了一整块儿,却丝毫顾不上自己这些狼狈模样,只带着身后的那名女医匆匆而上,冲着四夫人先行礼。
四夫人又想起今日的事情来,不免觉得原是他与宓儿二人私下相交,引起今日这场慌乱,难免有些埋怨。
魏轻连忙深深一揖:“表姑姑若还有旁的责问,来日我一定说明。今日情况紧急,不应分出更多时间来讲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且先让这位女医替宓娘看过才是大事!”
明棠认出那个女医乃是伏灵宫的芮姬,先前替自己看过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