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千岁(29)
明以良,少年暴毙夭亡,按制不入祖坟。
双采瞳孔不由得放大了,讷讷了半晌,便见那雪衣小郎君拈着一朵夹竹桃走到她的身前,替她重新簪上。
夹竹桃艳丽绯红,却有剧毒,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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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等明棠赏了花,姗姗来迟的时候,二门已经喧闹成了一团。
一位十六七岁的年轻郎君正坐在木椅上,他的神情还有些呆愣,不知该如何反应,膝上盖着乔氏那块儿压箱底的火狐料子,正是她心心念念的明二郎明以渐。
明棠打量了他一眼,便见他身下的木椅乃是特制的,四边皆装了能够滚动的木轮,后头还有可供人推动的把手。
这是个木轮椅。
再看他的衣袍下的双腿,纵使有衣袍遮掩,仍旧可见细瘦不堪的轮廓,已是萎缩了,走动不得。
这位二哥的腿……已然是残废了。
木轮椅明棠并不陌生,就连鸣琴见了,也想起来明棠刚被逐到乡下的那段日子——她也坐了大半年的木轮椅。
明棠是早产带出的胎里弱,打记事起便吃着昂贵的特调丸药将养着,但明府将她送到乡下去之后,便说那丸药是配出来的富贵病,小孩子压不住身,吃了反而不好,将那贵重的丸药给她停了。
她爹娘留下来的何止万贯家财,她吃几辈子的丸药都够,可明府就是一毫不拔。
明棠吃惯了药,骤然断了,顿时病得极严重,连下地都难,鸣琴只得拿自己的银簪子找乡民,做了个笨拙的木轮椅给明棠坐。
下不了地的滋味记忆犹新,被人讥诮嘲讽的感受更是刻入骨髓。
田庄里的下人有些连面子都不装,当着面指指点点,说是世子唯一的嫡子竟是个残废,难怪被打发到乡下来,年年都赌她活不过今年冬天。
几个管事的孩子更是如同土霸王一般,见了她便笑话她是个废物,是个连路都走不成的病弱鬼。
彼时他们最喜欢的玩乐,便是几人去缠住鸣琴,剩下几个便推着她的木轮椅,将她当作新鲜的玩具一般推着疯跑。
她从轮椅上跌下来几十次,被推得撞过六次墙,擦伤过十几次手心,跌在地上起不来身,被围着嘲笑。
这样的滋味,不知这位二兄可否尝过。
而明二郎的脚边正跪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一头乱发如蓬草一般,抱着他的腿大声悲泣:“我的儿,我的儿怎么这般了……”
几个使女拉着她,她都不肯松手,一双浑浊的眼中冲出条条泪来,在满是皱纹的脸上蜿蜒而下。
明以渐有些怕她,可是缩不回自己的腿,便看向自己身边的小厮,叫他将这疯妇人拉开。
这妇人见明以渐看自己的眼中全是陌生怯弱之意,脸上的泪冲得愈发汹涌了,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力气,推开了身边拉着自己的使女,一下子冲到了众星拱月的二夫人面前。
几个人忙着去拦她,却压根拦不住她,她一口腥咸的涎水啐到二夫人的脸上,大骂道:“乔冬儿,你这蛇蝎心肠的毒妇,你生不出儿子,便要害我的儿子,你死后必下地狱,受油锅之刑!”
第18章 蠢!实在蠢妇!
二夫人没料到她这一下,吓得一下子跌在使女怀中,被她在人前连闺名都喊了出来,脸上又被啐了一口涎水,恶心得满脸红红白白,一面不住地擦,一面喊人将她拉开去。
但她就是被人扯着头发了也不肯走,见捞不着二夫人,竟然一下子扑到明宜筱的身前,长长的指甲顿时在明宜筱的手背上抓出几道血痕。
她下了死劲,明宜筱被抓得尖叫起来,花容失色,放声大哭,整个二门都乱成一团。
二夫人见她竟伤了明宜筱,急得叫人将她拖下去,三五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也一同上来拉扯住她,这才将她从明宜筱的身边拉开了去。
明宜筱捂着自己被抓伤的手背,倒在二夫人怀里不住地哭,二夫人心疼得眼都红了,连声让人将她乱棍打死。
那妇人便大笑起来:“乔冬儿,我不过抓伤你的女儿,你便这样心疼,我好好的儿生下来健全的很,你将他的腿弄成这个样子,你怎么没想过我心不心疼!”
二夫人已然叫人将明宜筱先送回去诊治了,一边颤抖着手指着她,怒目圆睁:“你疯叫什么!来人,来人,裴阿姨已然疯了,伤了我的筱娘,将她给我……给我打死!”
整个堂下都闹得一团乱糟糟,那被称为裴阿姨的妇人被婆子扇了一巴掌,却还是目眦欲裂地瞪着二夫人:“乔冬儿,我在你身边做牛做马,被你当狗使唤却还不肯去死,就是为了我儿在你手里能过得好些。
想不到你这般不容人,将我的儿害成这般模样,我就是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你当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缺德事?我下了地府,定要寻到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