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千岁(269)
“乖乖,帮帮我,好不好?”
谢不倾什么时候同明棠用过这般商量式的语气。
低声下气的,喊她乖乖,求她帮帮他。
那嗓音分明是从前颐指气使的人,如今却好似完全在她身边俯首称臣,软着嗓音求她帮帮忙,叫明棠本就乱成一团的理智加倍分崩离析。
她亦乱了心,只觉得今夜的一切都与从前截然不同。
温柔,流连,克制,可着她来。
而她羞怯,两难,进退维谷。
可谢不倾亦好似她空旷荒芜的心中忽然烧起来的一团火。
许是酒意冲动,许是心意冲动,她终于是软了眉眼,有些苦恼地开了口:“我不会。”
谢不倾只觉得脑海之中轻轻一荡,用了此生不知多少自制力才忍了下来,轻声哄她:“不必你会,随我来,成不成?”
他的手与明棠十指相扣。
明棠看着那双手,瞧见那殷红的指尖朱砂痣,便已然是软了心了。
“好。”
谢不倾得了首肯,控制不住地去吻她的唇角。
日月池之中的水声渐大,明棠与谢不倾的声音皆混在翻涌的水声之中,间或只听见一两声含混的话语。
“你……这……你是……”
明棠在迷蒙之中忽然惊愕至极,可还来不及再多想多说,便被谢不倾凶狠的啃噬带进漩涡,再无能力思考。
断断续续的呓语求饶顺着一圈圈荡开的涟漪,渐渐往日月池的外头,顺着缠绵的蒸腾水汽一同散去。
“好丑,水面下瞧着都这样庞然怪物……”
“你松开我的手腕子,生疼。”
“不成了,我极累了。”
“我不帮你了,你自己去。”
谢不倾却全然没了话可说。
再多的运筹帷幄胸有成竹,到了这平生第一次的体验里,皆成了句不成调的轻叹喘息。
涟漪倒是越来越大。
明棠看着他微阖的眼漫开的靡丽艳色,察觉到他越来越快的轻喘,心中亦跟着他一块儿震颤。
“怎生这样久,又来,我不……”
明棠这一句娇软的抱怨被谢不倾颇有几分狼狈地吞吃入腹。
“莫说了。”
明棠却讶然地看见,谢不倾那双凤眸里亦有几分忍耐不住的泪光,摇摇欲坠。
谢不倾一生桀骜,明棠从未见过他也有这样昂起咽喉,半阖着眼克制着自己呼吸粗喘,却又狼狈而诚实地屈服在快慰之下的时候。
他的泪也滚着欲色,带着蒸腾的野,别样艳色勾人。
明棠虽累了,却也好似从此事之中得到些别的新鲜快乐。
*
等日月池之中的暧声终于平息,已然是下半夜了。
明棠喝的清华露太多,仍旧在熏熏然的醉意之中。
但她身心皆有几分亢奋,不见困意。
谢不倾重新替她清洗穿了衣裳,她便懒洋洋地趴在谢不倾的怀中,与他一同在地龙暖垫上享受着片刻温存。
方才飞走的神智似乎并未回笼,她眼神之中仍旧有几分迷色。
谢不倾却已然是饕足不已,懒洋洋地拥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她的发丝。
这样静谧安然,明棠终于有些困倦了。
她半梦半醒地阖着眼,忽然听见谢不倾的叹息:“明世子,听闻我与魏纨有旧,这般动气?”
明棠又饮了酒,又困的厉害,这会子几乎是有什么便说什么。
她轻轻“哼”了一声,如同猫儿伸懒腰似的,然后才道:“谁能不动气。”
谢不倾眼底有些笑意,看她困困然的脸儿,也只觉得可怜可爱:“你气什么?”
“我怎么知道。”明棠迷迷糊糊地嘟囔。
“气我背着你,同旁人有染?”谢不倾的目光愈发软和下来。
他终于有那么一刻不以“本督”自居,在这帝后同用的日月池之中,仿佛暂且卸下面具,与明棠温柔相见。
“……没有,不是。”明棠在梦里也皱着了眉头,不肯承认。
谢不倾闷闷地笑:“……她远不如你,我看她做什么。”
明棠忽然就睁开了眼,定定地看着谢不倾:“这话何意?若她如我,是不是就成了?”
分明还是满眸的酒意,这话却好似带了几分清明。
一字一句,咬字清晰。
谢不倾失笑,有意逗她:“也不是不成。”
明棠的眼微微闪了闪,却没甚情绪,一会儿便平静了下来。
她瞧着并没有气得厉害的模样,只是弯唇讥诮一笑,翻过身滚到一边的软垫上去睡了,一边说道:“随您的心意,我也不是那样不大度的人,只会祝您二位百年好合。”
明棠着实有些困了,后头的话有些低了下来。
谢不倾俯身到她身边,隐约听见她说:
“世间诸事,大抵本就不对等。乱世如此,权势如此,我身如浮萍,一无长物,只懂攀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