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千岁(265)
这温泉之中的水实在暖融融,又比外头暖和许多,明棠着实有些不愿意离开。
谢不倾却将她一整个从水里抱了起来,用大毛巾子一裹,放在一旁的软垫上。
软垫下就是地龙,暖融融的。
“年纪不小了,怎么还跟孩子一样似的贪图暖和,可要晓得这温泉之中虽是暖和,水汽却重,若入了骨头缝,也是会遭风寒的。你这身子你自己明白,如通纸糊的似的,还不好好爱惜?好些上去,将身上擦净了穿衣裳,再过来吃东西。”
明棠听着他这些话,倒觉得如同家里的老嬷嬷一般念经似的。
想起来小时候闹腾,爹爹和阿娘也是这样念自个儿,明棠便有些发愣,待反应过来,手里已然拿了干净的衣物。
穿了衣裳,到底是闹腾半夜,有些饿了。
一边的桌案上摆着食盒,明棠过去打开了,瞧见里头都是清淡的小点心,便吃了两个。
她嗓子眼儿细细,常常咽不下东西,顺手拿了食盒边的水壶,倒水出来喝。
瞧见她倒了水,谢不倾的眸色微微一暗。
他还没想个法子诱哄她喝清华露,她倒自己喝了。
第160章 跨坐在谢不倾的腰上颤抖
清华露入口口感微涩,酒味倒不重,明棠喝来润嗓,口中还有点心的味道,没察觉到那点涩意,三两口就饮尽一杯。
谢不倾便走到她的身边,与她并肩而坐。
明棠不知他怎么坐到自己身边来,略有些生疑地看他一眼,见谢不倾没有挪开的意思,微微撇了撇嘴角,也没多说。
小兔崽子头发还披散着,一张脸儿愈发显得盈盈一捧。
谢不倾专注地看她。
明棠吃东西的模样斯文秀气,一个水晶虾饺,她咬五口才吃完,一举一动皆规矩,脊背笔直,行动风雅,赏心悦目。
她的指尖比玉箸还白几分,瞧不见一点儿茧子,削葱根一般莹白。
若她是个女郎,又是镇国公府大房留下的唯一一个嫡女,孤女在府,群狼环伺,又有这倾城容颜,觊觎她的恐怕不止镇国公府这些人,必然比如今情势更加糟糕。
这也许便是她扮做郎君的原因?
谢不倾勾弄她的发丝儿,漫不经心地问出自己心中盘桓已久的问题:“何故要扮成郎君的模样?”
明棠咽下了口中的点心,就了一口清华露,这才答话:“父母不曾言明。自记事起,父母便叮嘱我,日后我便是镇国公府的嫡出郎君,定要捂住自己的身份。我猜,大抵是要个郎君袭爵罢。”
谢不倾微微一凝,想起来曾听闻的镇国公世子夫妇的消息。
相传明棠的生母沈氏,在怀着长子明棠的时候为流民所惊,伤了身子,难产血崩,虽所幸保住一条命,诞育的长子明棠却体弱不堪,后来诞下的次女明婉亦是自小就缠绵病榻,之后便再无孕育子嗣。
偏生二人鹣鲽情深,并未纳妾,彼时的镇国公继夫人高氏几度想为世子张罗纳妾一事,却始终未能成功,故而大房子嗣凋敝。
大抵是因为子嗣无望,这才让明棠自小女扮男装,用以袭爵,免得镇国公府的爵位流到继夫人高氏一脉去。
谢不倾的目光软和了些。
分明是女郎身,自小身份尊贵,本应同这上京城之中骄傲肆意的大族贵女一样松快活泼,却从小戴了枷锁,成了这假凤虚凰。
若他夫妻二人尚在人世,还能为明棠庇佑一二;
谁曾想他二人接连去世,只留下这一个孤女独自人世徘徊。
谢不倾没多说什么,抚了抚她的发顶。
明棠的耳根已然有些红了,想是酒意熏然。
她大抵是想了什么心事,食不知味地又连饮了两杯清华露。
日月池是帝后曾用的浴池,净室的墙壁上镶嵌着宫灯照明,角落里甚至有一金蟾吐珠的流水塑像,金蟾的口中衔着一枚拳头大的夜明珠,给满室洒下莹莹光辉。
光下明棠的唇上沾的酒水越发明亮,映着她的唇娇软丰盈。
谢不倾方才一直以内力压制着药性,如今这时,倒也到了能松开的时候。
明棠在一边嘟囔,大抵是嫌清华露太苦涩,只皱着眉头要漱口。
谢不倾便给她端来痰盂水碗,伺候这娇气小狐狸漱了口,免得口中苦涩。
而他自己却伸手将另一壶清华露拿来,为自己斟酒半盏。
明棠察觉到他就贴在自己身边的呼吸渐热。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谢不倾那一侧而去。
从酒壶之中倒出的酒液清凉澄澈,在白瓷酒盏之中如同弯曲的河流汇聚,倒映灯火成一弯银河。
而谢不倾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上头,指腹的那一点朱砂痣明艳如昨。
他的手,在灯火下毫无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