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千岁(223)
那张侧脸实在隽永,天雕地刻,宛如鬼斧神工的俊朗无双,像极了谢不倾。
他身着内侍档头的白鹤朱衣,戴着三山帽,眉飞斜入鬓,一双凤眼冷厉又多情。
就连他微微颔首,似乎什么时刻都漫不经心、从容不迫的轻蔑模样,也与谢不倾十成十的相似。
谢不倾……
谢不倾?!
他与福灵公主几时纠缠到一块去了?
明棠不过匆匆一瞥,却被这副情形惊了一跳。
她正惊愕着,那公主鸾驾便已然很是傲气地从众人让出的道路之中长驱而入,一下子擦身而过。
但即便就是这样一点擦肩而过,明棠也瞧见——
福灵公主魏纨面上虽做的一本正经,身边那酷似谢不倾的人也好似寻常内侍一般半扶着她的手。
瞧着规规矩矩的,确实是内侍伺候公主的做派,并无什么错处。
可福灵公主藏在衣袖之中的另外一只手正搭在这人的大腿上,很是暧昧地轻轻滑动着,被明棠看了个正着。
那人也由着她动作。
能有这般行径,显然亲密非凡。
明棠只觉得呼吸一窒,有那么几息不曾回过神来。
待她再看之时,公主鸾驾已然走远了。
明棠心底却好似打翻了灶台,五味杂陈。
双采第一个察觉到她面色颇有几分不虞,便轻声问她:“小郎这是怎么了?面色有些难看,可是出来的时候吹着冷风,不痛快了?”
明棠看着她关切的双眼,却正好从她的瞳中看出自己微微皱眉的模样。
怪事,她皱的什么眉?
便就是谢不倾又如何,她能管着谢老贼同谁往来暧昧?
只是这死太监也忒不消停!呸!
该死的杀材!
明棠心中没来由地不悦,只强行舒展了眉,垂下了眉眼:“没事,风迷了眼罢了。”
双采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去。
拾月却看出明棠确实很有些不虞,欲言又止,倒是一路上都不曾怎么言谈的沈鹤然将明棠的脸色看了又看,忽然出声道:“大漂亮,谁惹你不高兴了?”
明棠心中本就不悦,被他这样一问,更是无端生出些烦躁来,摆了摆手,不曾多言。
好在现下公主鸾驾已然经过,众人又可重新上山。
明棠暂且将那些糟心事儿抛到一边去,想起今日来白马寺的正事——方才已然得知今日是元觉大师的讲经之日,这盛会能将许多人汇集到一处,倒也是个好法子,省得她多花力气,便随着那些同样前来听经的士族一同进了白马寺大殿前,一同静候。
明棠有明家家徽,也没几个人难为她,小沙弥引着他们到士族专属的棚子里坐了,半盏茶功夫过后,便瞧见一笑呵呵的僧人上了场,讲起经来。
这佛经晦涩,明棠也实在不感兴趣,回回听着都如同念经似的瞌睡。
好在她今日也不是来听经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这彩棚之中来回追寻。
很快,她便瞧中了其中一人。
这人临近开讲的时候才进来,只一个妇人坐在靠近彩棚出口的角落,并不发出声响,不曾引起旁人注意。
如今细细打量,只见此人黑发缁衣,面色柔白,未施粉黛,岁月在她脸上添了些风霜之色,却依旧显得平和宁静——这竟是个带发修行的女僧人!
这也奇怪,虽说白马寺之中确实有些带发修行的女僧人,但诸人的身份却大不相同。
若说是士族,这些年也未曾听闻士族之中有哪位夫人出了家;
若说是庶族,她又何以能在氏族听经的彩篷之中如此安然坐着?
她若出身高贵,便是出了家也应当有些相熟的夫人女郎,又怎会一个人悄悄的坐在这角落之中?
双采显然也得知关窍,有些好奇地打量着。
如双采一般,彩棚之中不少人都瞧见了这女僧人,悄悄地打量着她,无人上前交谈。
而那女僧人对旁人打量的目光也好似浑然未觉,只一心听着元觉大师的讲经。
而这人,正是明棠所欲。
士族听经的彩棚里皆在桌案上备有茶水,明棠作势要端茶水,却故意将那茶盏打翻,将淡色的茶液淌了自己半身。
她又素来习惯穿白色的衣裳,这茶水的颜色便在身上显得格外明显,如此一来,就有些狼狈了。
明棠站起身来,喊了双采去一旁更衣。
双采自然不会不从,跟着明棠一块站了起来。
二人往出口那走去,正打起帘子来的时候,明棠似是脚下踉跄一下,险些摔倒,双采连忙伸手去扶她。
但她这一下跌的很重,双采几乎把半身的力气都使了开来,这才勉强扶住明棠。
她二人就在侧门这儿闹出如此动静,不少人侧目而视,那带发修行的女僧人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