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男人摘下帽子,拍打上面的灰尘,大声说:“做生意的。”又问围观的民众,“你们这里有库房的地方租用吗?”
大多数民众怔怔做生意这三个字,真的假的,已经两三年没见过外地来货商了,如今边境这么不安全,夷荒人随时都能冲进来劫掠,当地的人能走的都走了,怎么突然又有人来做生意了?
但也有人听到最后一句话,试探着喊“我知道,西城门三里铺有一家空置的库房,很大很大。”
那生意人便看向他,抓起一个钱袋一扔:“辛苦带个路。”
那人跳起来接住,有些不可置信,又欢喜不已:“好,好,这边请,不用进城。”
那生意人果然随着他调头,向西城门而去。
看着七八辆货车的人马,这边的民众也回过神,甚至还有人大声喊“我也知道一家,价格更低。”追上去。
这边喧闹还未散,又有人跑过来:“青岗的采石场开了。”
这话又引起一片喧哗“瞎说吧,都关了十来年了吧。”
甚至还有人问“青岗那边有采石场?”
这话又勾起一片追忆“有,有,二十多年前开的。”“我记得我爹年轻的时候还去那边干过活。”“后来听说出事了,就关了。”
来人摆着手制止这些议论喧哗:“别说这些了,那边开始招工了,要去的赶紧去。”说罢向城内跑去,“我赶紧跟家里说一声就去,至少这个月吃喝有着落了。”
看着他跑开了,围观的民众神情更加激动,是啊,招工了,就能去挣钱了,说起来宣宁城有些人是为了安全走了,有些人则是因为没了生计不得不走,如果能寻到生计,就算有危险,也舍不得离开故土背井离乡。
现在好了,有新的工可以去做了!
有人更灵活“刚才那个找库房的货商肯定要卸货,先去问问要不要人手。”
民众们四散而去,或者传达这个新鲜消息,或者呼朋唤友去做工,人在城池内如水一般流动起来,站在高高的城门上俯瞰,原本死静的城池宛如在缓缓舒展身体苏醒。
梁二子收回视线再看向更远处。
“还有更多的商队赶来。”陈十抬着下巴说。
七星则说:“修长城的花费我们墨门垫付,还按照当年谢师给你们的合同,一年一还,利钱也照旧。”
陈十在旁说:“二十年前的利钱和现在那可不一样了呢,这是很大的优惠。”
七星说:“毕竟是补,花费不会那么大,让利也是我们应该的。”
听着两人在说钱的事,梁二子左耳进右耳出,钱很重要,但最重要的也不是钱,而是这件事真的开始了。
他抬手对七星一礼:“多谢七星掌门,我们也会按照当年,一年一还,绝不拖欠。”
七星颔首一笑。
城门下此时有兵卫噔噔奔上“二将军,四将军传消息来了,都察司来了!”
都察司?梁二子一怔,旋即脸色微变,不待说话,耳边响起女声。
“太好了。”
太好了?那可是都察司啊,梁二子看向七星。
那女子在城门上向前一步,抬目遥望。
她含笑说:“是送梁六子回来了。”
送?少说了一个字吧,押送,梁二子想,送这个字用在都察司身上也太客气了。
……
……
人猛地被拖出马车,四野的风袭来,不知道是被风沙迷了眼,还是不适应天地间的光亮,梁六子闭着眼呸呸呸几声。
“怎么,到了我们北境了,就不善待爱宠了?”他喊道,“车也不让我坐了?”
从出京城他被关在车里,捆绑着塞着嘴,听着所过之处的议论,都说他是霍莲的爱宠。
霍莲也不解释,就这样把他从京城拉到了北境。
“这是陛下恩赐,免得你擅离职守公之于众。”霍莲骑在马上冷冷说。
梁六子冷笑:“是吗?你这么在乎我的面子啊?我还以为你只在乎你的爱宠,毕竟万一揭露出来,总要解释一下你的爱宠怎么来的北境。”
这样一路行来,人人都知道霍莲带着爱宠赴北境了,谁知道车里的爱宠是个威武雄壮的男人!
霍莲冷冷看他一眼,对都察司的兵卫们摆手:“将人犯上枷锁,马拖而行。”
随着他说话,兵卫们应声是,拿着锁链围住梁六子。
竟然还要让马拖行,梁六子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陛下都说了待审,我又不是犯人,霍莲你这是公报私仇!”
正吵闹着,有都察司兵卫斥候从前边疾驰而来,高声报:“都督,梁二将军来了。”
霍莲的视线看向前方,不远处尘烟滚滚,人马已经可见。
被捆绑的梁六子听到了顿时挣扎更厉害:“二哥——我二哥来了——二哥——都察司的人欺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