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欺君(81)
那群侍女自恃有底蕴,遇上翠梨这种混不吝的也没办法,只得含恨走了。
香榧低声道:“谢谢。”
“无事。”翠梨道:“我最看不得狐假虎威的东西。”
“翠梨姐姐日后可有什么打算吗?”香榧黯然问道:“娘子走了,我们眼下无依无靠,府里不养闲人,怕是过几日就要被撵走了。”
翠梨沉默一瞬,忽然道:“不会。”
香榧一愣。
翠梨摘下走廊后挂的鹦鹉笼子,粗暴地叫醒熟睡的小八,自言自语道:“娘子会有法子的,她那么厉害,怎会坐以待毙?”
“可是……”香榧嗫嚅道。
“没有可是,你把小八挂到西窗外,把娘子素日所用的海棠胭脂匀一些到枕头上去。”翠梨道:“她眼下被打发去了夏大人那儿,府里可都靠咱们俩了。”
*
香榧依言照做,可她内心深处并不认为此举有何用处。
烟年不在的几日,叶大人起居如常,晨起上朝,日落回府,回来后不是去书房处理公务,就是倚在床头看书。
偶尔煎雪煮茶,对着空荡荡的屋子,一杯一杯地饮着顶级的紫笋,越喝面色越阴沉。
府中再未提及烟年这个名字。
生活里缺了个人,似乎对他来说只是缺了只花瓶而已。
这日,叶叙川散朝归来,香榧进屋添水,见到叶叙川站在乌木衣架前,微微张开手臂,好像在等谁替他除下衣衫似的。
穿堂风中传来淡淡的海棠脂粉香气,可室内幽冷寂静,并没有人哼着歌儿走过来,用柔软的指头解开他的外裳,笑着问他:“大人今日如何?”
这么顿了短短一刻后,叶叙川恍若回过了神。
唇紧紧抿成一线,他自己解了披风,对香榧道:“……叫管事来,把墙角那两株海棠拔了。”
香榧躬身离去,室内又归于沉寂。
挥退了前来伺候更衣的婢子,他不太娴熟地换了常服,去了披风后,忽觉今日有些冷,往边上一瞧,西窗留了一线,深秋的风丝丝缕缕地往室内灌来。
他吩咐下人:“把窗子阖上。”
婢女轻手轻脚地去关窗,不知怎地惊动了正在啄零食的小八,这丑鹦鹉立刻开嗓尖叫:“叶大人!叶大人!”
婢女唬了一跳,立刻道:“婢子马上撵走这畜生。”
叶叙川随意点了头。
小八被带走,犹扯着嗓子嚎叫:“叶大人!时雍!时雍!”
叶叙川一顿。
婢女被吓出一身冷汗,连忙捏了鸟喙。
小八的叫声戛然而止。
平时尚不觉烟年有何存在感,可一旦人走了,就好像处处都是她的影子。
丑鹦鹉叫声聒噪,吵得叶叙川心烦意乱,起身行至床前,指腹抹过玉枕,抹下一痕薄红。
多半是她哪次忘了卸胭脂,还乱用他的床榻留下的,这女人睡相向来极差。
又在床头的暗柜里搜出了她私藏的草烟叶——这也是她一个屡教不改的毛病。
他端详了烟叶一瞬,眉头越皱越紧。
真不知道这破叶子有什么嚼头。
她还将劣质的烟叶和他昂贵的令牌搁在一处……呵,枉费他一番心思。
叶叙川冷哼一声,啪地关上了抽屉。
他像只细致的犬类,四处嗅闻,试图找到屋子里她留下的蛛丝马迹,的确找到了不少,有些被他毁去,有些被他留了下来——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留下这些毫无意义的垃圾。
又不是当真非她不可。
他坐下来,拾起书本翻看,可今日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海棠香,俗气又霸道,教人难以凝神,心浮气躁。
无端想起那日她饱含愤怒,亮得惊人的猫眼,恰如柔媚的海棠生出了尖刺,冷不丁地想扎人一下,反而更显风情,勾得人心中烧起燎原的野火。
不后悔留她一命,但却有些后悔那日碍于脸面,没有把她按在榻上好好惩罚一番。
她在夏骧府上……
思及此处,叶叙川心烦意乱。
罢了,想这个作甚,反正夏骧这怂货也没有碰她的胆子。
朝堂之事千头万绪,派去北周的使臣还未择定,小皇帝的功课也未考校,有的是比她重要的事。
叶叙川翻过一页书册,脸色阴沉,
养不熟的白眼狼而已,扔了也就扔了,除非她苦苦哀求,不然他可没有闲心捡她回来。
*
叶叙川心绪如何,远在夏府的烟年丝毫不知,她只知道,自己拥有了许多新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