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欺君(76)
烟年颇为困惑,她有何可急?
婷婷袅袅地上了车,她抱着琵琶安静坐在马车角落里,只把自己当一个家具。
叶叙川亦一路阖目养神,毫无搭理她的意思。
直至快要到达之时,他才问道:“你不好奇我要将你送予何人么?”
烟年温温吞吞地一笑:“大人安排自有道理,烟年照办便是,烟年信得过大人。”
叶叙川也皮笑肉不笑道:“好。”
*
这回的宴客之地依旧选在明华楼——上次烟年碰瓷叶叙川的地方。
叶叙川官场往来颇多,偏偏带她来了这个宴席,多半是借此暗暗地讽刺她,机关算尽,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
当然,他是绝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若是烟年真的敢戳破,他多半会佯作惊讶,并且嘲笑她自作多情:“……你当你很重要吗?”
对于叶叙川糟糕的性格,烟年颇有微词。
好在她今后不必再伺候他了。
想到这儿,烟年整个人都松泛了许多,脑袋倚着琵琶,眉眼低垂,俨然一副安宁的模样。
她这平淡自然的神情落在叶叙川眼中,便成了一种认命。
格外的刺眼堵心。
……昨日还那么难过,不过一日功夫便转圜了回来,可见她做细作做久了,脑子也做坏了。
叶叙川心下极为不悦,他想轻蔑地笑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烟年是个笑话,那他呢?他被一个笑话瞒了大半年,甚至还想允许她继续瞒骗下去。
可她偏偏不领情,肆意挥霍他给的纵容,就为了救她那几个废物属下。
如此拙劣的美人计,怎么偏偏上钩了呢?
*
李源和张化先两人在前赶车,无意听了几耳朵车内的交谈,听过后心情俱极为复杂。
虽说他们大人时常阴阳怪气,时常刻薄嘲讽,但两人之间的气氛诡异成这样,也是实在令人难受。
张化先小声抱怨:“……跟一个女骗子有什么可置气的。”
李源光棍一条,哪里懂这些弯弯绕,摇了摇头道:“我只是不明白,大人为何不杀她。”
叶府规矩森严,叛徒皆当斩。
张化先撇了撇嘴,当斩,为什么不斩?还不是舍不得。
叶叙川在他们这些下人眼里,那真是神明一样的人物,张化先收藏了许多以大人为原型的话本子,时常看得热血沸腾,而现在……话本主角与一个风尘女骗子纠缠不清,外头的书商若敢如此惊天动地地烂尾,怕是要被愤怒读者打出脑浆子来。
张化先颇为不忿,心道老子瞧这女人也没什么好,心术不正,粗鄙不堪,顽劣任性……脸蛋身段也……也就马马虎虎吧。
正此时,烟年从马车中踏出,披风下的水红裙摆如一朵翻飞的大丽花,乌发雪肤,容光照月。
张化先沉默一瞬。
好吧,虽然心性恶劣地位低微,但她这样貌,属实是掐尖的水平。
*
叶叙川带烟年入宴。
今日带她来,名为献艺,行拉皮条之实。
烟年从前是各府筵席的常客,对此自然轻车熟路,不用叶叙川提点,她便自觉地站在他身后侍奉。
正偷听户部侍郎谈今年赋税时,有人与叶叙川寒暄。
烟年抬头一看,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胖子。
好像叫夏什么……算了,丑人的名字大多难记。
那姓夏的胖子道:“早便听闻叶大人得了一琵琶佳人,藏得极深,从未带出来见过客,今日难得一见,果然不俗。”
烟年一句不敢当还未说出口,就听叶叙川漫不经心道:“她可当不起夏大人夸赞。”
“我有心金屋藏娇,只可惜她不乐意,许是烟花之地待得久了,染了一身爱热闹的习气。”叶叙川讽刺道:“既然她喜欢,我便把她带出来抛头露面,也算是助她找下家了,”
此话阴阳怪气得厉害,那夏大人当即便觉察出了不对劲。
叶叙川嘴上刻薄,他早有所耳闻,但这已是陈年的老黄历了,自从他登上高位以来,鲜少再当众嘲讽旁人。
谁知他今日突然对一个女子恶语相向,这女子还是他的妾室……
转念一想,不对啊!上回宰相家那个公子下朝后特特拦住了叶叙川,说有要事相求,他曾凑上去听了一耳朵,零星听见几个词句,好像也与这烟年娘子有些干系……
……其中必有八卦!
夏大人面上打着圆场,心里则兴奋地搓着手。
这些年叶叙川风头正劲,他早就看这跋扈的小子不顺眼了,难得能瞧他的好戏,必不能错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