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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欺君(36)

作者:獭祭鱼鱼鱼 阅读记录

“便没有你不会的技艺。”叶叙川漫不经心地夸赞。

“都是些小巧罢了,上不得台面。”

烟年自谦,随即话锋一转:“大人为国为民,鞠躬尽瘁,通宵达旦,才令人佩服呢。”

叶叙川瞥她一眼:“我通宵达旦都在做什么,外人不知,你却不知?”

烟年一窘:“……这……想必大人龙精虎猛,非比寻常,区区熬上几夜,也不碍公事吧。”

叶叙川凭桌饮茶,末了以手撑额,闭上了眼,淡淡道:“碍了。”

烟年整理衣物的动作一顿。

这个男人极少流露出疲态,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让他如此头疼?

想起燕燕上回所说,燕云边关正募兵买马,关闭榷场,似乎在边塞还出现了内监的面孔,这可都是叶叙川作为枢密使的所辖之事,他可是在为这些事忧烦?

能令权倾朝野的叶叙川忧烦……

烟年目光骤然凝重,隐隐察觉其中必有争斗,且万分棘手。

要想个法子,让他主动对她倾诉……

她轻手轻脚靠近叶叙川,柔声道:“大人累了,烟年为大人按按身子?”

叶叙川只略闭了闭眼,很快就重新坐直了身子道:“不必。”

他从旁抓了本书册,兀自读了起来。

这书读得心不在焉,半天没翻过一页。

烟年思忖片刻,斟酌着开口道:“大人入宫觐见太后娘娘,劳心劳力,还是早些歇息得好。”

书册上缘露出叶叙川那双深有城府的眼睛。

“从何得知我去见太后了?”

声音冷得如从冰水里捞出一般。

烟年丝毫不怀疑,自己胆敢露出一丝马脚,今夜怕是要在天牢里过夜。

但她不得不铤而走险。

这是她作为细作的职责。

她轻轻拍打叶叙川换下的外袍,状若无意道:“大人身上落了残香,是栀子与槐花的气味。”

“世人皆知太后娘娘爱白花香,也只有她老人家,能用上如此余韵悠长的上等熏香了。”

她顿了顿:“只是白花香气晕人,大人若想好好休憩,还是先沐浴一番,浣洗了这尾韵,再点上安神的檀香为好。”

回答无懈可击,叶叙川似是打消了疑虑,微微颔首,语调亦温和几分:“有心了。”

烟年以余光观察着他的神色,良久,方试探道:“大人,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

叶叙川戒心太强,嘴也极严,旁敲侧击地问细枝末节太容易引起他警惕,烟年索性长驱直入,抛个没头没脑的问题给他。

叶叙川果然道:“为何觉得要打仗?”

烟年低下头:“我小时候,阿爹对我一向都笑眯眯的,直到有一日,阿爹的神情和大人今日一模一样,凝重得要命,我问他发生了什么,阿爹也不说,结果没过多久,家乡就被战火付之一炬了。”

她的声音逐渐小下去:“……罢了,大人还是莫要告诉我了,我不过一目光短浅的小女子,也不懂什么深谋远虑,知道的多了,徒增烦恼。”

叶叙川翻过一页书,平静道:“你所说的乃是十年前的往事,天下之势,久乱必治,久治又必乱,其中因缘际会乃天定,非我等凡人所能揣度。”

“你只需知道,你的主人恰好有些权势,即使当真要乱,也必不会殃及你。”

烟年眸光猛地一沉。

叶叙川不会信冥冥之间自有天定,他性子强势,一定要将权力收拢在手才放心,拿天下之势这等模糊话语搪塞她,一听便知是敷衍。

难道国朝当真在准备进犯北周?

她不由脊背生寒,死死掐着鸳鸯绣棚,指节都泛出了青白之色。

*

好心情被叶叙川捣了个稀碎,烟年如行尸走肉一般洗漱、更衣、就寝,末了盯着窗棂怔怔出神。

窗外月色胧明,庭前的杨树影光婆娑,长风中夹杂乌都古凄冷的叫声,层层流云后,东方荧惑星泛着微微的红光。

不是什銥誮么好兆头。

锦屏香冷,蜡炬成灰,是夜格外寒凉,烟年断断续续地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有深秋苍翠的烟草,一川枫叶与两岸芦花,她睡在一棵老榆树下,金灿灿的秋光洒落在她的粗麻布裙子边,天高云淡。

胡马,胡马,远放燕支山下……

姐姐在唱歌,歌声悠扬婉转,这样自由无拘的野调,在汴京城中是没有的。

风轻日暖,她靠着姐姐清瘦的肩膀,小声抱怨道:“阿姐,你好久不来见我了。”

姐姐摸摸她的脑袋,烟年撒娇般地往她怀里钻,毫无平日沉稳刚强、无所不能的模样,倒像个无赖的小女孩儿。

茫茫天地之间,这是她唯一一个可以放松的怀抱。

“阿姐,我好想你,”烟年喃喃道:“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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