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欺君(255)
一大一小两人挤在一张棋桌前对奕,叶叙川执黑,珠珠执白,一来一往好不热闹。
见烟年入内,叶叙川不动声色地放水,珠珠稳赢。
“小姨!”珠珠开心道:“我赢了小姨夫了!”
“珠珠最厉害。”
烟年恍惚敷衍珠珠,觉得一定是自己今早起床的法子不对。
叶叙川也温和地对珠珠道:“珠珠的棋艺和小姨一样精湛,小姨夫甘拜下风。”
珠珠颇不好意思,摆摆小肉手:“也……也不是很厉害。”
叶叙川居然会慈眉善目哄孩子?烟年大为困惑,问他:“你究竟怎么回事?”
叶叙川对她温文尔雅地一笑,因为过于温和,反而像是在装大尾巴狼:“珠珠与我投缘,你我没有孩子,我便将她当亲骨肉看待,不嫌弃的话,让她当我们两人的孩子也未尝不可。”
“当孩子面你说什么鬼话,”烟年拧眉,一把捂住珠珠的耳朵:“她只能是我姐姐的亲骨肉,别人没有资格。”
叶叙川分毫不恼,只颔首道:“你不愿意,那便算了。”
不正常,这太他大爷的不正常了,瞧叶叙川这云淡风轻的态度,瞧这笑里藏刀的阴险,吊得烟年不上不下,抓心挠肝,恨不得揪着他衣襟嘶吼一句:竖子,你又憋着什么坏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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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国朝疆域后,叶叙川令属下换上轻便的油壁车,而那能装下好几人的宽敞大车被赶回了真定府。
烟年问起缘由,他只平静道:“送你回去的侍卫,身上都负着国朝军职,不宜太过张扬,如果让北周人察觉了,难免牵累于你。”
自己受点罪不要紧,万不能亏待珠珠,烟年当即准备掏钱请护卫,又一次被叶叙川拦下。
这回烟年直截了当质问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他道:“低调行事,只是为了稳妥罢了,你要自由,我就给你自由,从今往后,我不再逼迫你做任何事。”
“当真?”
由于此人劣迹斑斑,前科累累,烟年对他的承诺将信将疑,威胁道:“你对我揣什么坏心思,我管不着,但你若是敢动珠珠半根寒毛,我不介意再杀你一次。”
听她如此紧张,叶叙川笑容收敛一分,淡淡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暴徒,对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女孩儿也能下狠手么?”
“或许你是,或许你不是,但珠珠是我活下去的理由,我不敢拿她的安危做赌注。”
“你只会拿你自己的命来赌。”
叶叙川面无表情望着她:“是我想错了,我还当你有了可挂念的人后,能懂得情为何物,可你都不会爱惜自己,又如何去爱旁人。”
烟年一怔。
她心里生出细细的羞恼:自己分明很爱惜自己,装作无所谓的模样骗他罢了,他凭什么讥讽她不会爱人,他自己难道就会了吗?
也不看自己和叶朝云被他欺负成了什么样!
烟年的恼羞化为薄怒,她冷冷道:“咱们今后桥归桥路归路,你管我会不会爱人,我哪怕爱一只乌龟也犯不着你!”
叶叙川用看乌龟的目光看她一眼,一言不发,扬长而去。
徒留烟年一人拉着张化先怒斥:“莫名其妙,等你们回了汴京,找个像样的癔症所好好给他治治,这事拖不得。”
张化先一边赔笑,一边在心里翻白眼,暗道咱们大人阴晴不定,你的精神状态也不遑多让,大哥别笑二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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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烟年懒得再理睬叶叙川,每日专心致志教珠珠识字。
沈州路途遥远,过幽州后,又要途径凌源,朝阳等地,一路山岭纵横,地势绵延,驿道上来往车马远不如汴京繁多,一行人卸去甲胄,乔装为商贾,这样走走停停,居然又拖上了一个月。
时已深秋,南国尚且天高气爽,风丽日清,而万里之遥的辽阳府已落下此岁第一场雪。
雪拥官道,来去不便,只得又在驿馆中停留一夜。
烟年难得带珠珠出门,格外忧心安全,时不时教育珠珠:“遇到危险一定要找地方藏好,小姨不会武,现学也来不及了,只能给你拖延一时半刻,你若是……”
李大娘在旁纳鞋底子,闻言笑道:“娘子还是如此细心,如今太平盛世,山匪恶霸几乎绝迹,哪还会有人算计珠珠?”
珠珠诚实地指了指门外:“小姨莫怕,那几位阿叔好健壮,他们会保护珠珠的。”
“珠珠,人心隔肚皮……”
正此时,驿馆楼下忽然传出突兀的钝响。
烟年忽地凝住。
这是……
“怎么了小姨?”珠珠眨着眼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