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欺君(150)
她抽丝剥茧,百思不得其解的古怪之处,在叶叙川暗示之下,全部豁然开朗。
是啊,除了叶叙川,又有何人能搜罗到她的字迹,又有何人能提供她惯用的笔墨纸砚?
她早该想到这个关窍的,况且李源掳走她时说的那番话,无异于盖棺定论了她的叛国之罪,分明是想令她背上枷锁,众叛亲离。
她只觉自己也和北周大军一样,输得一败涂地。
她眼中淌出清泪,不住地重复道:“疯子,你是疯子。”
叶叙川不置可否,俯下身去,慢条斯理地用铁链把她右腿捆在铁架上。
她被扭曲成红袖楼花娘伺候恩客的姿势。
男人戏谑一笑道:“只许你对我用手段,不准我算计你么?年年,你未免太不讲道理了。”
烟年无言以对。
叶叙川又缚住烟年左腿,烟年感受到熟悉的体温熨烫着自己的身躯,深吸一口气道:“叶叙川,或许我们还有条件可谈,你去向南院王……啊!”
烟年吃痛尖叫,衣物被撕开,叶叙川在她肩头用力咬了一口。
“南院王?”叶叙川笑道:“他算得什么杂碎?也配领教我的手段?如今北周上下皆知你背叛,年年,你不高兴么?你已经没有故国了。”
他隐隐兴奋:“你设局杀过我,通缉令张贴到了每一座州府,所以国朝亦没有你容身之处,如今你还能逃去哪里呢?年年,你哪里都去不了了,你的故国恨你,国朝亦恨你,你如今只能待在我身边,哪儿也去不了。”
“你走到任何一处,都会有人认得你,恨你恨到要杀了你……”叶叙川道:“就像我一样。”
烟年身体颤抖,目眦欲裂,连肩上的伤口都感不到痛了。
他怎么能如此狠绝,算计她阴差阳错地背叛故国,还差人来掳走她,砸实这桩罪过。
怎么办。
仿佛被逼到了悬崖之上,乍惊回首,只见前后尽是追兵,她身边只剩下叶叙川一人,叶叙川……
她蓦然回神,叶叙川笑吟吟道:“怎么?终于想明白了?”
衣带尽落,男人墨眸冷峻,如同蕴酿一场终年不散的暴雪。
伤口渗出鲜血,烟年骇然一震,尖声道:“叶叙川你做什么!这儿是大牢,狄公英魂在上,你怎敢在此对我肆意妄为!”
“是么,那你不如喊叫两声,给狄公英魂听上一听。”
“叶叙川,你放开我!”烟年嗓音染上哭腔:“求你放了我吧,不要在这里,我……唔!”
“此时才想起来求我,不觉得晚了些么。”
叶叙川冷冷道:“一年里,我给了你无数次机会,只要你愿意天长地久伴在我身边,你想做任何事,我都不加干涉。”
他自嘲道:“直至方才,你但凡流露出丝毫悔意,我或许都会继续装聋作哑。”
可她没有。
烟年眼中有恐惧、惊诧、愤恨……一切他在敌人眼里见过的情绪,唯独没有情意。
那个明媚动人的烟年,已被她永远地抛弃在了正熙五年的汴京,真实的她该是眼前这般模样,站在家国之恸的彼岸,对他恨之入骨。
心灰意冷,不外如是。
他右手按上胸口,感受那小小的器官倔强地跳动,忽然胸口一痛,一汪鲜血返上喉间。
他假作取物,佝偻起脊背,生生咽下。
让她瞧见又有何意义?还指望她心疼他吗?
烟年的鸩羽毒没能杀掉他,却也损害了他的五脏六腑,每逢情绪炙烈时,这里都绞痛难忍,唯有服药才能将将压下。
可这药损害子嗣,所以他坚持不用,可笑他被烟年欺骗至此,还想着莫要伤了肾水,今后要逼她生下自己的孩儿。
在最初的几日里,他发了一场又一场高热,日日夜夜都在承受这油煎火烤般的痛楚,他恨她,怨她,又忍不住思念她——原来人当真会贱到这般田地,会对一个手段卑劣的叛徒念念不忘。
偶尔清醒的空隙,他不止一次地想过,若他能抓住她,他要毁掉她所有在乎的东西——不管是她效忠的故国、还是在乎的亲人、佑护的下属。
他要让她众叛亲离,品尝与他相同的绝望。
还要抽去她周身的硬骨,让她只能像一丛菟丝花般依赖他,再也逃脱不了他的掌控。
这是支撑他活下来的全部信念。
现如今,她终于落入他股掌之中,惊慌如雀。
叶叙川无声一笑。
他的报复就此开始。
汗水濡湿长发,烟年仰着脖子,嗓音干哑,崩溃地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