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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拢玉京春(369)

作者:留春令 阅读记录

苏墨对他的反应早有意料。这些事惊世骇俗,不论是谁,骤然听闻都会做如此反应,但此时不是比谁更会目瞪口呆,而是要尽快想办法将解药交给在宫内为皇上诊病、已许久未归的谢医尊。

由于慕容琅这次回来是秘密为之,因此不能冒然进宫觐见。在大周,戍边将领在没有旨意的情况下擅离职守,是可以上纲上线的大罪。何况现如今太子对他密切盯防,他只要在宫内一露面,下一刻就会被太子派人拦截,继而再以慕容琬作为牵制。到时他若想再救皇上,只怕会难上加难。

谢启晗沉思了片刻,决定以母亲突发疾病为由,让禁城内相熟的太监给父亲递个消息,请他向皇上告个假,抽半日回府一趟。

此举果然有效,谢鸿当晚便回到了府中。而慕容琅和苏墨也搭了谢启晗的马车,从医馆的后门出来,径直进了谢家宅院,来到了谢鸿的书房。

桩桩件件的事摆在谢鸿面前,他的震惊不亚于谢启晗,但救治皇上才是当下最刻不容缓之事。在拿到解药后,谢鸿等不及隔天,当即便命人备马车,在夜色的掩映下向禁城而去……

几日后,皇上的内毒被彻底清除,此后又经过半月左右的调养,他重新出现在大殿之上,开始临朝听政。

早在慕容琅带苏墨离开朔州卫回京时,就命严恺在自己走后不久,择机将卫所地牢中关押的文继先、梁义、燕南天和秦伯秘密押运至了京城。而待太子被抓,慕容琅回到自家府上,慕容夫人也终于将慕容狄在景昭二十三年写下的那卷随笔交给了他。

人证、物证面前,太子无法抵赖。他将自己的全部罪行当着皇上的面,供认了个干净。或许是他对这样的结局早有准备,因此,当东窗事发,他反而异乎寻常地冷静。

当下的朱瑞安只恨自己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慕容琅竟找到了幽冥毒的解药,还人神不知地回到了玉京;没有算到还未等他将慕容琬带至慕容琅的面前加以挟制,慕容琅就先行将解药交给了谢鸿;更令他没有算到的是,当年被满门抄斩的陈氏一族竟然还有漏网之鱼。若不是陈恪端的嫡次女陈墨语在十多年后突然出现,搅乱了玉京的一池春水,又怎会有后来这一系列超出他掌控的变故发生?

但在所有人之中,他最恨的还是周德忠。这个该死的老太监不知是哪根筋搭错,竟然在给皇上下了两次药之后,就突然收了手,还将他一直蒙在鼓里。若非如此,算算日子,皇上应当早已一命归西,而今坐在御座上的人便该是他朱瑞安了!

“本王何错之有?”他挺身立于殿内,仰头看着御座上的景昭帝、他的父皇朱显仁,嘴硬地问道。尽管被废黜只是时间问题,但只要诏令一日未颁布,他就一日是大周朝的太子。为此,他固执地坚称自己为“本王”:“本王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自保。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三弟朱瑞佳上位、踢掉我这个太子,成为大周新的储君么?到那时,我还不是一样死路一条?与如今又有何不同?”

朱瑞安心里清楚,对他来讲,能像现在这样同父皇面对面地说话,只怕是此生中的最后一次了。故而,他不再顾及什么,一股脑地将心中压抑了许久的话全部倒了出来:“父皇您能坐在这把龙椅之上,不正是因为当年发动了政变,将您的弟弟、我的皇叔、前朝太子朱显睿斗败了么?皇叔死在天牢内的惨状我可是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怎么,既然您能做得,凭什么本王就做不得?”

“你……你给我住嘴!”朱显仁指着朱瑞安,厉声斥道。因着凌云般的怒意,他的手臂大幅度地颤动,嘴唇也泛起了青紫色:“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朕与你先是君臣,而后才是父子!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三弟刚会识字时就懂,可惜做你太子做到今日,竟连伦理纲常都不知晓。我……我当初……怎么会……怎么会立你为储君!”

“哈哈哈哈!这么多年了,您终于说出了心里话。想必因为过早立储一事,您已经后悔多年了吧?”朱瑞安大笑着,不知是在嘲讽父皇还是在嘲讽他自己。

他盯着父皇的眼睛,语气森凉:“三弟!又是三弟!您知道么?每每听您拿三弟与我相较,我的恨就切入骨髓。是,我是比不上他颖悟绝伦,有治国理政之才,但这太子之位是我要坐的么?在您对三弟誉不绝口、击节赞赏的时候,您有没有考虑过站在一旁的我的心情?所谓‘既生瑜,何生亮’,我是恨三弟,但我更恨的是您!是您将我抬到了这任凭我如何努力,都力不从愿的高位之上。被架在火上炙烤的滋味,您懂么?而我却足足被烤了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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