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拢玉京春(339)
慕容琅明白严恺话中的意思。他渐渐收了泪,待心绪趋于平复,对严恺道:“这封秘信出现的时机很是蹊跷。我算了下日子,此信出现在母亲卧房的时间,正是我将达腊移交给鞑靼之后的几日。”
“所以,末将好奇的是,究竟是谁发来的这封信?他为何会选在这时捅破此事?目的又是什么呢?”严恺虽知慕容狄的死是秦伯所为,但慕容夫人慎重起见,并未向他透露有关太子的半个字。
“是啊,为什么呢?”面对严恺一连串的问题,慕容琅陷入了深思。
自从燕南天暗杀达腊未果,又许久未回去复命,太子想必已经猜到他们的计划落败。这就意味着,达腊回到鞑靼之后,无论是出于报复,还是出于搅乱大周的目的,都会将那个用三州兵防图与之做交易,换取蓝魄冥罗花的人告知慕容琅。因此,太子的暴露已成定局!
那么,太子接下来的举动就变得十分明确——他必须要阻止慕容琅回到大周之后,向皇上告发他的罪行。所以,他选择在此时先下手为强,主动将当年指使秦伯下毒之事捅破,一方面,在慕容家投下一枚重磅炸弹,让家中彻底大乱,无暇旁顾,另一方面,则是暗示慕容家,他既然能要了慕容狄的命,那么想取日夜陪在他身侧的慕容琬的性命,更是易如反掌!
慕容琬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当年太子之所以让她出面,说服父亲将挪用赈灾款项一事按到陈恪端身上,就是算准了慕容家舍不得慕容琬。而太子给他下媚药,妄图施计让他污了女子清白,无非是想再制造一个拿捏住他的把柄,也是拿捏住慕容家的把柄。只可惜,红霞被苏墨当场制服,那一次太子失算了。
所以,慕容琬现在是太子唯一的保命符,太子一定会再度利用慕容琬来胁迫慕容家,胁迫他!
母亲一定是也想到了这一点,因此才等不得他回来,就匆匆忙忙地赶回了玉京!
慕容琅正想着,只听严恺像是自言自语地道:“可是,太子为何要害慕容大人呢?”
严恺的困惑无疑也是慕容琅的困惑。说到底,当年在陈家一案上,父亲是帮过太子的。如果太子是为了灭口,那为何不早动手?他指使秦伯给父亲下毒是几年前的事。那时距陈家冤案已过去了十多年,太子实在没道理等这么多年啊。难道说这其中又出现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状况?慕容琅百思不解。
“去地牢!”他冷声道。既然自己想不明白,那就去问问地牢中的那几位。
如今在地牢的密室里关押的,除了秦伯,还有文公公、梁义和燕南天。燕南天的伤已被谢启暄医好,只是断了的脚筋再也无法接上,可以说是武功尽废。文公公和梁义被关了许久,身上又受过重刑,来时的嚣张气焰半点也无,现下二人就是混吃等死,眼中一片晦暗。而秦伯则因为无颜面对慕容家,又被内心的悔恨折磨,五十来岁的人却像个七旬老朽。他只求速死,整日哀求看守的士兵给他个了断。
慕容琅分别提审四人,从晚上一直持续到了第二日中午。可惜即便用了刑,也没有太多收获。太子心思缜密,行事格外谨慎,因此,虽然这些人都参与到了他的计划之中,但他们知道的只是太子让他们知道的那部分,除此以外一无所知。甚至这几人之间都不尽认识,即便认识,也不知对方同样在为太子效力。
唯一有价值的消息来自文继先。因着周德忠是他干爹,两人在不当班的时候,会一起回周德忠在宫外的私宅。他娘会给周德忠做几样小菜,再温上两壶烧酒。周德忠没什么酒量,在宫里伺候主子又怕喝酒误事,故而只有回了家,才敢小酌上几口,但总是喝着喝着就醉了。
每到此时,周德忠便会和他念叨上几句,有时是关于皇上的,有时是关于皇后妃嫔的,还有时是关于朝中大臣的,杂七杂八,什么都有。
文继先是个机灵的,将周德忠说的都默默记在了心里。时日一长,他对宫里各位主子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多少摸出了些门道,还利用这些门道赚了不少私房钱。
他记得,几年前的一日,那日正好是周德忠的生辰。白日里周德忠在宫里接了不少主子的赏赐,还有小太监们的孝敬,折腾了一天。晚上,他娘在家里给周德忠做寿,做了一桌子的好菜,酒也换成了好酒。许是周德忠心里高兴,多喝了几杯,兴头一起突然攥着他的手腕,目光迷离地道:“你小子最近混得不错啊,听说连正受宠的湘贵人都托你给她办事?嗝~”
周德忠打了个酒嗝,觑眼看着文继先,似笑非笑:“哼!你小子别以为如今翅膀硬了,就不服管了!就你那点道行,连干爹的一个脚指头都比不上!今日干爹高兴,就给你讲讲做奴才的道理,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