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拢玉京春(238)
“夫人可是想说陈墨语,陈小姐的事?”秦伯不愧是慕容府里的“老人儿”,一下就看穿了慕容夫人的心思。
慕容夫人念了句佛号,面上染了一抹悲色,道:“阿弥陀佛!说到底,终究是我们对不起陈大人一家。既然他的女儿还活着,又让琅儿遇到,这或许就是天意。我想着,不如将她收留在府上,认个干女儿,好生照看着,或许还能减轻些慕容家的罪孽。以后,倘若我与陈大人夫妇在黄泉相见,也好求得他的宽恕。”
“夫人,您说的这是什么话?”何妈妈见夫人眼里蓄起了泪,赶忙劝道:“好好的,提什么黄泉不黄泉的。您一定能长命百岁,只是可不能再伤心了。您这眼睛已是不大好了,再经不起伤心流泪了。”说着,她拿出帕子,为夫人轻轻拭了拭眼角。
秦伯本想劝夫人打消收留陈墨语的念头。这姑娘的来意十分明确,就是为陈家报仇来的,而且已经伤了二公子。若是将她留在府上,且不说是否会落个窝藏逃犯的罪名,只怕以后对夫人不利也未可知。
但他见夫人伤心,不知怎地,心里也跟着一扯,便转了念,对慕容夫人道:“夫人说得极是。依老奴看,二公子迟迟未下令处置陈小姐,现在又将她放了,只怕也是这个意思,您母子二人竟是想到一处去了。不过……”
慕容夫人正听得认真,见秦伯突然不说了,急着道:“这里没有外人。你有话直说便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吞吞吐吐的?”
“是!”秦伯想了想,继续道:“不过,是否要认陈小姐做干女儿,老奴想着,这事只怕还要从长计议。眼下,陈小姐的身份实在敏感,夫人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慕容氏一族考虑。倘若有朝一日她的身份暴露,慕容家难逃干系不说,恐怕当年的事还会被翻出来。到时候,太子殿下和太子妃……”
慕容夫人闻言,手不觉一抖,竟将帕子掉在了地上。何妈妈俯身帮她拾起,掸了掸灰,交还她手上。只听慕容夫人问道:“这么看来,倒是我把此事想简单了。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呢?”
“这个么……”秦伯想了想,回道:“御风刚刚说,陈小姐病了,您不如找天,假借去卫所探望二公子的名义,去看看她,先探探她的态度。至于以后么,等她病愈之后,咱们再做计较。”
秦伯虽然这么说着,但他知道陈墨语就是个烫手的山芋。夫人心肠软,不愿斩草除根,可留着她,对他们所有人都是个威胁。好在他此前当机立断给她下了毒,陈墨语活不过年底。等她一死,所有的问题便不再是问题。
“不过,夫人对她还是不能泄了提防。您虽无害她之心,但她却未必没有伤人之意。”何妈妈在一旁说道。
慕容夫人听着他们二人说的,微微颔首,继而又提醒何妈妈和秦伯道:“如今,陈小姐住在卫所,关于她的事,你们万万不可泄露出去,切莫给琅儿招致灾祸。”
“这个夫人放心,老奴明白。”何妈妈和秦伯信誓旦旦地应道。
……
三日后,苏墨的病已经好了大半。她这病乃是因为急火攻心,加之外感风寒所致,只是因为病势突然,她身体又羸弱,所以当时看着有些吓人。等后来回了房,又有了专人伺候,病情便稳定了。待连服了几副汤药后,面上有了红晕,人跟着一天比一天好。
此刻,苏墨穿着簇新的中衣,披散着头发,靠在迎枕上,喝着念夏喂给她的汤药。念夏是御风去城里采买的小丫鬟之一,另一个叫敛秋,正在给苏墨收拾箱笼。
说来也怪,今年朔州的春天来得虽晚,可自从桃花开了,天气很快就暖和了起来。冬日的棉衣已经穿不住了,需要将春天穿的薄衫拿出来晾晒,然后还要烫平叠好。所幸这些活计都是她们做熟了的,倒也不觉费事。
不过,敛秋好奇的是,这位苏小姐明明是个女子,怎么这箱笼里全是男子的衣衫,竟一件女子的裙装都没有?这还只是其一。还有就是,这屋里连个梳妆台都没有,更别说脂粉钗环什么的了。苏小姐虽说生得不是一般的好看,但女孩子只有希望自己更美、再美一点的,哪儿有不喜欢打扮的?
奇怪,实在是太奇怪了!
只是她这些疑惑只敢存在心里,不敢声张。主人家的事不是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可以打探的。
“咚,咚,咚……”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是哪位?”敛秋停下了手里的活儿,转头问道。
“是我,慕容琅。”门外之人回道。
“咳咳,咳咳……”苏墨刚喝完药,正用念夏递过来的水漱口。她听到慕容琅说话,险些被呛到。她冲敛秋点点头,示意请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