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拢玉京春(195)
自从与慕容琅有了男女之事,苏墨回到朔州卫,一连几日都不思饮食。脖子上的吻痕已经消了,白天他仍可装出一副风清云淡的样子,照旧练习骑射,陪谢启暄看诊,但每到晚上,慕容琅那夜在他身上的狂浪和伏在他耳边说的情话,就不受控制地往他脑子里钻。
苏墨的心里矛盾极了。他多想告诉慕容琅,自己是个女子,那夜缠绵在其身下,与之忘情交欢的人正是自己。而在此之前,他就已经爱上了慕容琅。但,苏墨心里清楚,他不能!不仅不能,而且终有一日,他还要亲手将这份爱撕个粉碎!
内心的折磨加上饮食的减少,让苏墨本就清瘦的身形又消减了许多。他知道,伙房每日为他送来的饭菜里,多出的那一两道菜,是慕容琅吩咐人为他加的。但慕容琅越这样对他,他就越是难过。
“咚,咚,咚……苏公子在么?”程玉姝在门外轻轻叩门。
苏墨听出了程玉姝的声音,有些讶异。
“我在。”苏墨赶忙回应道。他起身走到门口,为程玉姝开了门。
这位官家小姐打扮得如往常一样精致、明艳。她身着一件彤管色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外罩一件牙绯色织锦镶毛斗篷,精心盘起的青丝间,斜插一只镶五彩宝石的和田玉簪,通身透着一股京城高门嫡女的气度。
正如谢启暄所说,这位程小姐就像一朵春日里傲然绽放的海棠。虽然朔州还未到春日,但苏墨觉得,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程玉姝就是。
苏墨第一次生出了自卑的心思。他想象着程玉姝和慕容琅站在一起,该是怎样的珠联璧合,佳偶天成,而自己……苏墨心中暗暗苦笑……
“苏公子,几日不见,你怎么清减了这么多?”程玉姝见到苏墨恹恹的样子,关切地问。
“多谢程姑娘关心,我……我没有什么,想是近来胃口不好,东西吃得少。”苏墨解释道。他请程玉姝到屋中坐下,为她倒了盏茶。
“那正好。我今日带了些玉京口味的小菜,让雪叶拿去伙房温着了。一会儿等她回来,你尝尝看,看是否合你的口味?”程玉姝接过茶盏,微笑着道。
“我只知道程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没想到竟然还会做菜。”苏墨有些意外。
程玉姝掩口一笑,不好意思地道:“苏公子过奖了。我不过就是闲来无事,和府上的厨娘浅学了几手。好在慕容公子和谢公子尝过之后,都很喜欢。”
苏墨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是啊,谁不喜欢这样一位“出,能上厅堂,入,能下厨房”的灵秀女子呢。
程玉姝觉得今日的苏墨有些异样,心思飘忽不说,看着自己的眼神也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她不明所以,心里正思量着,忽听苏墨问道:“程姑娘,你这几日可还好?”
“玉姝一切安好,有劳苏公子挂念。”程玉姝柔婉地回道,她知道苏墨指的是知州府被围之事:“哥哥的为人我是清楚的,端方君子,中正无私。他决计做不出加害慕容公子的事。若是他真敢这么做,别说父亲,就是我都饶不了他。”她说着,用帕子捂着嘴,面上染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苏墨见状,立刻明白了程玉姝话里的意思。她与慕容琅即将结亲,程卿筠绝不可能害自己的妹夫。想到此处,苏墨的心里泛起阵阵酸意。他强颜欢笑地道:“想必逸之兄也相信小程大人是清白的,只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出此下策。”
“看来,苏公子很了解慕容公子?”程玉姝没有忘记今日来此的目的,她试探地对苏墨问道。
“谈不上了解,只是与逸之兄共过几次事,多少能明白一些他的想法。”苏墨如实说道。
“嗯,我也听说了。你和慕容公子多次联手抗敌,前次还假扮舞姬一起前往鞑靼。只是玉姝不懂,苏公子为何愿意如此呢?难道就不怕有危险么?”程玉姝话音轻柔,但落入苏墨的耳中,却如同一阵劲风,将他心中最隐秘角落不经意地掀起了一角。
如果说在霍州对付阿鲁瓦的时候,苏墨是被慕容琅用激将法被逼就范,他和王戟前往定昌离宫,是为了查找幽冥毒,但他甘愿假扮舞姬,与慕容琅生擒达腊又是为何呢?除了忠君爱国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那个最重要的原因……他不可能告诉任何人,更不可能告诉程玉姝!
面对程玉姝探寻的目光,苏墨只好道:“大敌当前,我作为大周子民,理应出一份力。至于危险嘛……有逸之兄在,还有朔州卫这么多将士,其实不用太担心。”
“苏公子果然是大仁大义,是玉姝狭隘了。”程玉姝自责地回道,但苏墨的回答其实并没有说服她,反而加深了她的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