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良人(6)
“什么?!”苑生揪了手,“我穿的是于大人的?”
“可不是嘛~”郑伯道,“你来时那一身太脏了,洗也洗不干净,我这也找不着其他的,府里没有姑娘家,于大人就寻了几件自己的来。”
说着他似是想起来,又笑:“你昏迷的时候,大人特意请了你们村的椿大婶来给你换的衣裳,得亏衣裳宽松的,不然,怕是你那一身的伤口,啧,可不好换。”
“……”
于祁写字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道轻轻的敲门声,他掀眼看过去,停了笔。
“进来。”
前几天他眼瞧着郑伯开开心心端了一件粉衫来与他说,府里终于不是和尚庙了,要给小姑娘好好打扮打扮。
所以,这就是成果?
苑生到底没穿那粉了吧唧的衣裙,属实不适合。郑伯说于大人的衣裳不必还了,她就做主自己改小,头发也束了起来。
对着镜子看的时候,俨然少年模样。
她有些踟蹰地进门:“大人。”
“你说你识得草药?”
“是!以前进山的时候,老柴领着我认过许多,隔壁镇子里的药堂都认识我。”
“那你想学医吗?”
苑生被问住了,学医是不容易的事情,不说这医术本就讲究家学,等闲学不到,便是那镇上医堂里收学徒,也是要交银钱的。她一个乡野丫头,哪里能学。
见她没声音,案前人道:“不想的话……”
苑生抬头:“大人,我现在,还没有钱。”
那人便轻笑一声:“你只管回答我,想还是不想?”
“……想。”
苑生看见他站起来,将案上他方写好的纸揭起来,吹了吹墨渍,然后,修长的手指将那张纸折好,人也往她这边走来。
几步开外,他停下。
“宁大夫就在城东,善和药堂。”他说,“把信交给他,往后,便跟着宁大夫好好学。”
“大人!”苑生没接,“我……我……”
我去了,是不是就不能回来了?
于祁低头:“你好生学着,宁大夫谦虚,本事却是好的,等你学成,便有一技傍身。”
他是——替她今后打算?
苑生双手接了那页纸,一时间竟觉哽咽,没出息得很。
“哦,还有,宁大夫规矩多,怕是你得每日早起些过去了。”
!!!!!
手里的纸一紧,苑生顾不得许多:“大人是说……我……我还可以留在城守府?”
“自然。”男人看她,似乎不明白她激动什么。
“谢过大人!”苑生猛得跪下,给他磕了个头,“我一定好好学!绝对不会辜负大人好意!”
于祁瞧她,最后无奈摇摇头:“再跪,就不要回来了。”
眼前人蹭得就起了身。
“你说,你叫苑生?”
“是。”老柴说捡到她的时候,衣服里塞了块木片,上边写的苑生。
“苑生——”男人念了一遍,“如愿而生,挺好。”
“……”
“怎么?”大概注意到她的沉默,男人问。
“没有,苑生,谢谢大人。”
离开书房的时候,苑生抬头,冬日的阳光正盛,明晃晃的叫她眼酸。
手背上结的痂方落,她抬手搓了眼角,咬紧了唇。回首,透过大开的窗,那人低头拿着笔,不知又在写什么。
大人……
苑生想说,今日之前,她都痛恨着这个名字,苑生苑生,怨她偏生。
她本是被遗弃的孩子,这名字,不过嘲讽。
直到今日,她方觉这才是她名姓,仿若腐肉生出新皮。
“谢大人赐名。”
第4章 委屈
从那日之后,苑生便开始了两点一线的生活,早早起来去善和药堂,到了晚上再回城守府。
宁大夫很喜欢这个懂药性肯干活的学徒,学医这一道,想要精不容易,得有天分,还要能吃苦,尤其是半道才开始学的,更是难。这两点,无疑苑生都是能做到的。唯一的难处,便是她不大识字。
南盛女学鼎盛,女子读书行商入朝为官皆可,大多女子都是认字的,可是苑生不同,即便是村里学堂开着,她也没资格坐进去。一没钱,二没人带进去。老柴自己就是个猎户,教她也是无力。
不过苑生不害怕,不认字,她就拿着医书一点一点对照着学,不会写,她就拿沙盘练。如此几月,基本上药堂的药柜子她已经能够熟练地按着名字抓药了。
至于药方子,她写得不利索。手指划沙和笔尖点墨总归不同。不过这也没关系,苑生想,再练一练,总是可以的。
城守府里她就晚上回来,回来的时候,月亮总也挂在树梢,好在郑伯每日都特意给她留门留饭菜。她过意不去,总也把厨房和院子里里外外都清扫了才回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