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良人(10)
“从宫里来。”他说,“你知道前朝能留在宫里的男人都不叫男人吗?我们都自称为——奴婢。”
“别说了!”
于祁停了一瞬,却浑不在意地一点一点套上衣服:“纵使是奴婢,也有疼爱的东西。有时候,我们便可以是那个东西。不能好好地用,那就往死里用……”
“够了!!!”苑生大喝一声。
眼前人已然穿好了衣裳,他并不意外,面上亦无悲喜:“你想走,就走吧,郑伯会给你安排。”
苑生再无法开口,她的脸白得厉害,酸涩直冲鼻尖心口,刺得她险些站不住。
直到吱呀一声,那人开门离去,她才瘫倒在地上。
不知道多久,她一转眼,瞥见他忘记带走的披风,伸手去够,却是撞翻了椅子,已经好了许久的手,骤然疼痛。
第6章 提亲
苑生离开了。
宁大夫自己是不住在医堂的,他给苑生收拾了一间屋子,倒有点担心:“你一个小姑娘,晚上一个人住这儿,不怕么?”
“谢过师父。我可以的。”苑生知道师娘还在家里等着,也不耽搁,“师父把医堂交给我,我给您看门。”
“哎吁,哪里要你看门,你呐……你要是跟于大人闹完别扭啦,还是回去。”
“……师父,我没闹别扭。”
“好好好,没闹。”
显然宁大夫还是不信的,苑生却也无力反驳了。她实在太难受了,难受得心就揪得铁紧。
天黑得很,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头一回觉得世上事,竟当真有这么无能为力的时候。
一闭上眼,便就是那张脸,那些伤痕,那个人。师父觉得她是赌气,连郑伯也觉得她是闹别扭。
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是。
那是她的云间月啊,却在她面前,将自己揉进了泥泞。他以为她会害怕吧?可她只觉得痛,痛到不能呼吸。
撕开伤疤会有多疼呢?她不知道。她只怕,她若是继续纠缠,他会把自己撕得更狠。她不愿。
既然他不愿意,那她就不勉强。
日子,就这么过了下去。虽然是同一座城,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竟是再没有相遇之时。
仿佛那一段在城守府的日子,不过是一场梦。只有每日写下一整页的字时,她才恍然,原来,是存在过的。
三年,她又长大了些许。宁大夫也不唠叨让她回去了,甚至医堂里的事情,她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把脉,开方子,有时候,连苑生自己都快要忘记了,她从哪里来,又为何会留在这善和医堂。
直到这一天,门口又被大红的担子摆满,边上围了瞧热闹的,皆是唏嘘。
“这邵大人被调去京中两年,此番回来,是要娶了小苑大夫回去吧?”
“听说邵大人老早就提过亲呢!当时还是陈老太爷亲自去城守府提的亲,可于大人也没应。”
“后来呢?”
“后来,好像是小苑大夫与于大人吵了架,就断了义兄义妹的关系,都三年没回去了。”
“这么说的话,小苑大夫应该是喜欢邵大人的啊!都为了邵大人,跟城守府断了关系呢!”
“话是这么说,可你看这聘礼摆了一天了,也不见医堂人出来啊。”
“……”外头的议论声不断,苑生开好了方子,交待,“回去煎服,一日三次,莫要用辛辣。”
“好好好!谢谢小苑大夫。”老汉一行应着站起来一行又关心道,“对了,小苑大夫,这外头……”
“确实耽误大家问诊了,我与师父商量一下。”
不是啊,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那小苑大夫已经起身去了里头,老汉只得摇摇头,抓了药出来的时候,又瞥见等在门口的青年,哎了一声。
邵滕不知他叹的什么气,却仍是笔直站着,下一刻,那门口走出一道身影,他眉眼一挑。
三年前他中了擢考,为了她,他选择留下。可是她亲自找了他,拒绝了他。那时候他不甘心,追着她问为什么,逼得急了,她说,她心里有人。
离开去京上的那天,他来瞧她,却看见她对着一处发呆,他顺着那目光看去,瞧见了那道身影。
原来,她的心上人是他。
原来,她不是心硬,只是,心里已经住了人。他听说过这个于大人对她有多好,怎么不知道呢?当初救她的,也是他。
所以,他走了。
两年多未见,她变了。往时总也板着的冷硬的脸,现在也会有了柔和的弧度。她也会温柔地给病人说话,细心地叮嘱。远不及那风雪里,她拧眉看下的眸光。
可他知道,那还是她。他仍旧喜欢她。
此番她走出来,目光只一瞬便落在了他身上:“你进来,其他东西,先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