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之余,连连领命道:“那属下去内院禀一声。”
次日, 天还没亮,柳莺莺便早早被桃夭唤起,她因中了噬心丸的缘故,素来有嗜睡的习惯,庙里寂静清幽,只觉得比在沈家更适合入睡,不过临行这两日,却奇迹般地有些失眠了。
许是到底手握了几条性命的缘故,又许是与沈琅越发加重的……纠葛纠缠,加上那日郑雪蕴的警告和威胁——
此番回府,还不知是何境遇。
于是,临行前,柳莺莺特意绕到大殿去上了一支香。
大殿烧了一半,这会儿正在修缮,四处杂乱,连正殿的菩萨脸上都熏得发黑,却依然威严慈目的立在那儿,柳莺莺拜了一拜后,心安了不少。
出来时,却在大殿门口意外的遇到了玄真住持。
玄真住持冲她笑了笑,点了点头,道:“柳施主。”
柳莺莺忙道:“玄真大师。”
玄真大师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定定看了片刻,方道:“柳施主在寺中小住,却遭此横祸,是本寺看护不周,老衲为此感到万分惭愧。”
说话间,玄真大师朝着柳莺莺弯腰略施了一礼,道:“庙里近来在修缮,招待不周,恐将封寺几月,他日待寺庙修缮好了,柳施主再来,本寺定当好生招待。”
玄真大师眉慈目善道。
柳莺莺顿时受宠若惊,连连跟着拜会道:“大师说的哪些话,不过是歹人作恶,哪能怪到寺庙头上。”
又淡淡笑着道:“寒山寺清幽雅致,佛学无涯,可惜小女子生性愚钝,他日定当多多拜会,也好沾染些慧根。”
柳莺莺落落大方,风趣娇憨的说着。
玄真大师闻言,眼中的笑意越深了些。
二人交谈说话间,大殿广场外的台阶下,传来马车行驶的声响,柳莺莺与玄真大师齐齐看去,便见吴庸牵着马车缓缓停在了远处台阶下,马车前后并不见任何护卫簇拥。
马车静静停在那里,不多时,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从里将深紫色的车帘轻轻挑开。
马车里端坐着一道玄色身影,是沈琅,此刻挑开车帘直直朝着他们这个方位看了来。
那道精锐又锋利的目光隔着百步距离,遥遥落到了柳莺莺脸面上。
四目相对间,柳莺莺微微咬了咬唇,双目一垂,避开了那道毫不遮掩地目光。
沈琅凤眼轻挑。
这时,一旁玄真大师的声音忽而响了起来,淡淡笑了笑道:“玄觉小师弟当年就是由师父牵着上山的,那年不过七岁,转眼竟十多年过去了。”
玄真大师捏了捏下巴下的胡须,看着远处马车里那道身影,隐隐感慨的说着。
玄觉小师弟?
这个称呼实在太过陌生,柳莺莺缓了半晌,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指的是何人。
嘴角顿时略微一抽。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柳莺莺还是有些无法将和尚与沈琅这二者扯上任何关系。
更令她惊讶的是,这人辈分竟极高,竟还是元一大师的关门弟子,是玄真住持的师弟。
两个名满天下,佛学深重的大师,教出来的却是这么个——玩意儿。
想起那日,被他抱在怀中“欺凌”的画面,以及那日在悬崖下拔箭之时,眼下在玄真大师眼皮子底下,不知为何,柳莺莺脸微微一胀,莫名有些心虚。
菩萨眼下,佛祖座下,简直……无端羞耻。
正赧然间,这时,便又见玄真大师继续道:“小师弟悟性极高,修行极好,其实比老讷更有慧根,然而师父却说他尘缘未断,并不适合出家,故而这么多年一直不曾为小师弟剃度受戒——”
说到这里,忽而见玄真大师偏头看向了柳莺莺,定定看着,忽又道:“小师弟在寺中修行了整整九年,九年期间从未破戒挨罚过,不过,自上月开始,屡屡上山受罚,屡屡犯戒,不知是否遇到了师父口中的那份尘缘。”
玄真大师似笑非笑,若有所思的说着。
柳莺莺闻言怔了一怔。
只觉得玄真大师目光如炬,仿佛能一眼探入她的内心深处,这世间万物到他眼里,仿佛都无处遁形。
柳莺莺不由想起了上山头一日,玄真大师便在人群中一眼发现了她。
该不会瞧出什么来了吧。
正惊讶间,只见柳莺莺大智若愚,作不懂道:“大师与我说这些作甚?”
玄真大师笑了笑,道:“闲聊几句罢了。”
话一落,看了眼天色道:“时辰不早了,施主该上路了。”
说着,玄真大师撵着佛珠跨入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