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淡淡问着,像是长辈大人遇到了晚辈小孩的随口一问。
沈烨笑吟吟道:“自然是……赏花赏日赏美人。”
沈烨一如既往的颇不正经。
沈月澶立马瞪了沈烨一眼,随即老老实实回道:“大哥,你别听二哥满口胡诌, 原是方才五婶婶请莺儿过去小聚, 婶婶近来身子不好, 我闲来无事便陪着过去探望婶婶一遭,正好一出来便在这儿撞见了二哥, 便……随口闲聊了几句。”
沈月澶在沈琅面前有问必答,规规矩矩,与方才在沈烨面前的“讨伐”之姿相去甚远。
话一落,便见沈琅略微蹙了蹙眉,扫了沈月澶一眼,片刻后,清冷的视线直接朝着她身侧的柳莺莺方向扫了去。
五房?
沈琅半眯起眼来,盯着柳莺莺,背在身后的手略微一顿。
柳莺莺却像是刚刚才见到他似的,一瞬间,收起了方才那副“水性杨花”之姿,只微微笑着朝他福了个身子,端得一副娴静大方。
沈琅嘴角微抿。
“大哥方才是……是外出了么?”
沈月澶对这位长兄又敬又怕,她自幼与二哥相熟亲近,大哥沈琅年长她许多,自有记忆以来从来不在府里,她长大后他又常年在外云游,在沈月澶的印象中,很多年里对长兄二字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而已。
便是长大后,每年也不过见大哥一两回,大哥性情清冷,沈月澶每每见了他都战战兢兢,比见了祖父和父亲更要紧张彷徨。
不过,她对大哥亦是忍不住崇拜和敬仰的,这一切要源自于四五年前,她们那时年纪小,在院子里放纸鸢,结果纸鸢不慎落在了后院的枯井里,她与苏子磬二人手拉着手举着树枝想方设法想要将纸鸢勾上来,结果她不慎脚底打滑,与磬儿妹妹二人相继跌落到了枯井里,后院败落,这口枯井往日里不会有人过来,她们二人喊得喉咙嘶哑,口干舌燥,却一直无人寻来。
就在天色渐渐暗下,就在二人以为将要被困死在井底之际,这时,大哥忽而举着火把从天而降,将她跟磬儿妹妹二人相继抱了上来。
自那以后,沈月澶心里便对大哥又敬又爱,却又有些不敢靠近。
沈琅淡淡“嗯”了一声,默了片刻便随口问了声:“孟氏身子如何呢?”
沈琅虽是晚辈,却与五房的孟氏相差无几岁,若是旁人如此称呼,到底觉得失了礼,可“孟氏”二字从沈琅嘴里说出,被老嬷嬷教得“古板迂腐”,镇日端得一身礼教尊卑的沈月澶竟也没觉得有任何问题。
只一时有些惊讶,没想到大哥竟过问起了五婶婶的病情,要知道这么多年来,她都没有听到大哥过问过娘亲一句半句的。
虽有些惊讶,不过沈月澶依然毫不犹豫立马如实回道:“五婶婶病得有些厉害,怕是……撑不了几日了。”
孟氏自嫁到沈家后,许是因落水伤了身子的缘故,身子一直赢弱不堪,后怀钰哥儿时更是几度不保,老夫人为了保住五叔的血脉,甚至将京城的御医都给请了来。
孟氏生产后,身子更是几度败坏,四五年前就开始吐血了。
熬了这么多年已算是极限了,大家并不意外。
“小婶婶这一走,他们夫妻二人都可以解脱了。”
沈烨闻言淡淡揶揄着,揶揄中又仿佛透着一抹淡讽。
当年五房那门亲事闹得多难堪,多声势浩大,澶姐儿那会年纪小,恐没有了印象,沈烨却是记得清清楚楚的,那可是沈家近二十年来丢过最大的颜面。
这夫妻二人成婚十年,五房便没清净过一日。
“不过,小叔解脱后,依我看咱们府里往后非但不会清净下来,只怕又得要热闹一番了,对了——”
沈烨笑着打趣着,说到一半时忽而不知想起了什么,竟将视线一转,又再次落到了对面柳莺莺脸上,笑着一脸好奇问道:“小婶婶都病成这样了,怎还有功夫邀柳姑娘小聚?看来,小婶婶跟柳姑娘二人之间交往过甚啊,不知小婶婶邀柳姑娘说道何事?”
沈烨意味深长的问着。
这话有些耐人寻味。
一个将死之人,一个寄居沈家的妙龄之女,这二人能有什么交情,事出反常必有妖,结合这二人的背景处境,其实并不难惹人深思。
将死之人这档口最紧要的是何事,自然是交代后事,可交代后事怎么交代到柳莺莺身上来了——
沈烨这个问题,分明别有深意,一针见血。
柳莺莺面对沈烨半是玩笑半是正经的打探,脸上没有丝毫异色,只淡淡扫了沈烨,眼观鼻鼻观心道:“女子之间的私房话,二公子也想听?可不关二公子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