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台(3)
魏云卿之美,并不是只浮于表面的皮相之美,而是四时之气皆备,可容纳万古,天地山河的精神气魄。
他为她动容。
女官引皇后于北面就位,宗正宣读册后诏书。
“惟永平十一年二月,皇帝嘉命,册命故太子冼马、博陵侯魏绍之女魏氏为皇后,以肃承宗庙,虔恭中馈,导师道于六宫,作范仪于四海。”
兼太尉薛策授皇后玺绶,中常侍太仆长跪受玺绶,奏于殿前,授女史,女史受,长跪以带皇后。
魏云卿六肃三跪三拜,拜伏谢恩。
“臣妾魏氏谢恩。”
玉齿妙响,余音绕梁。
行礼毕,皇后起。
女史引魏云卿升御座,至帝侧。
萧昱向她伸出手,魏云卿看着天子的掌心,缓缓将手覆于天子温热的手心之上,萧昱握紧了皇后那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
这是他第二次拉起她的手。
帝后南面而立,百官就位,群臣毕贺,山呼——
“皇帝千秋万年。”
“皇后长乐未央。”
……
……
山呼朝贺之声由内殿至外殿,其声震隆,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魏云卿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太极殿内外俯首称臣的文武公卿——
临台行高,高处的风,既清且寒。
第2章 合卺礼
册封大典之后,皇帝于太极殿与群臣饮宴尽兴,女史则引魏云卿乘一软舆,先至显阳殿休息。
直至此刻,魏云卿紧绷了一天的情绪才终于松弛。
显阳殿是皇后正殿,与正南方向的皇帝正殿式乾殿,大朝殿太极殿,三殿为中心构成了建安宫的中轴线。
宫廷内外官员,悉承宋太师之意,显阳殿的布置,自然也不会委屈了魏云卿,一应陈设,务求精美。
殿中四壁均以椒涂之,芬香扑鼻,珊瑚制树,翡翠镶屏,珍珠串帘,所陈珍奇宝玩,琳琅满目,莫不精巧。
魏云卿目不暇接,过往在家中,陈设一贯以清雅为贵,她实不习惯如此奢靡做派,不由喟叹,无怪乎天下人都愿生帝王家。
女史引她至凤榻,香檀床上镶以黄金、翠玉、象牙、螺钿雕成山水楼台之画,红罗帐内锦衾绣枕,织金描银,光彩盈室,不可名状。
甫一沾榻,魏云卿就陷入松软的床褥之上,全身的骨头,瞬间松弛了下来,没有一处不舒爽。
女史端来一盅红枣桂圆茶,魏云卿早已是口渴难耐,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都没喝一滴水,吃一口饭了。
可女史只捧着给她喝了一口后,便制止道:“殿下不可多饮,恐多饮欲登厕。”
魏云卿心中叫苦,礼服拆解繁琐,为了防止新妇在典礼上内急,婚礼前夕就要挨饿空腹,直至婚礼结束。
如今典礼结束了,可是天子未至,尚未合卺,她还是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睡。
她忍不住问,“陛下什么时候会来?”
可话刚一问出口,便觉得不妥,显得自己不够端庄矜持,迫不及待的等着见天子。
又解释道:“我只是有些累了,饿了。”
女史浅浅一笑,回道:“奴婢知道殿下今日辛苦劳累,可规矩如此,还请殿下耐心等待。”
魏云卿欲哭无泪。
天色渐暗,宫人开始掌灯,显阳殿点起一对对龙凤高烛,灯火摇曳,珠帘轻泠,红纱曼舞,影影绰绰。
皇后盛装于灯火阑珊中,更显容色妩媚,艳光灼灼。
昼漏尽,夜已深,百官离宫。
殿外的小内监来传话,说前殿饮宴结束,陛下要过来了。
女史们忙碌了起来,纷纷就位准备着合卺的器物。
魏云卿整襟端坐,静候天子到来。
萧昱缓步至显阳殿,脚步沉稳,神色清醒,身上带着清冽的酒气,混合着馥郁含蓄的沉香气息,轻轻在魏云卿身旁坐下。
床榻一陷,魏云卿心底一沉,不由并拢双腿,往一旁避了避。
她紧抿着唇,手指微攥,与萧昱并坐无言。
女官先是念了几句吉利话,然后请帝后举觞,行合卺礼。
司礼女史端着置有酒觞的玉盘,跪倒在二人面前。
女官示意魏云卿捧觞,帝尊后卑,应由卑者先捧觞向尊者敬酒,故要魏云卿先举觞。
魏云卿正欲端起,萧昱突然开口——
“能饮酒吗?”
魏云卿闻声,怔了一下,点了点头,“能。”
“那喝吧。”萧昱语气平淡,没有情绪。
魏云卿心中微微忐忑,摸不清天子情绪,从容举觞至萧昱面前,“臣妾贺陛下万年。”
其声幽然,清风拂面。
萧昱淡扫了她一眼,从女史盘中端过酒觞,却没有回敬她,而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皇后端艳绝伦的容颜。
她无疑是个绝色,令人望而生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