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国(129)
“我……应该知道什么?”季云崔的话越来越莫名其妙,沈孟虞愈发迷茫起来。
他仿佛离那个答案很近,近到触手可及,但下一刻他又离那个答案很远,远到天涯海角,他看不清那个答案原本的样子,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其上附着的无数熟悉的感情模样,然而当所有熟悉汇聚在一起时,灿烂辉光之间孕育的感情,于他而言,却是全然陌生的。
沈孟虞只见季云崔跳起来,骂骂咧咧地指着他的鼻子又说了些什么,似是在为方祈抱不平。可是他听了半天,却始终没有听到他应该知道的那个答案,他正欲开口直接询问,却见季云崔骂够了,一拍桌子站起来,径直向外行去。
气头上的季小将军翻着白眼,只留了一句话给他不开窍的好友。
“你应该知道的,让方祈亲自告诉你吧。这是你们二人的事,老子才不帮你这榆木脑袋牵线搭桥。气死我了,走了。”
方祈能告诉他什么?
沈孟虞拦不住大步流星的季云崔,他紧跟着季云崔出来,却只在墙头看见好友的一片衣角,更不要提答案。
他有些怔愣地立在廊下,眼见着空中浓云密布,似又有继续落雪的迹象,即使他知晓方祈此刻应已睡下,但在鬼使神差之间,他还是忍不住转身推门而入,想要看看方祈眼下的状况。
方祈畏寒,身上又受了伤,沈孟虞在先前离去时曾吩咐章伯不要吝啬炭火,尽量把屋里弄得暖和一些。章伯依他所言,室内温暖得仿佛夏日炎炎,沈孟虞不过才推开半扇屋门,便觉热浪扑面而来,熏得他那一颗本就不冷静的心愈发燥热起来。
推门,进屋,关门,上前,沈孟虞绕过纱橱来到榻边,方祈喝完药,正侧卧在榻上沉沉入眠。临走前沈孟虞为他盖上的锦被大半垂落在地,少年纤细的手腕脚踝都露在锦被外面,额上冒出数道细密的汗珠,小脸上的五官皱在一起,就连睡容也不甚安稳。
他的右手紧紧攥住锦被一角,手背上被灼伤的肌肤即使上了药,依旧能看清其下狰狞的伤口。
“沈孟虞,你相信我,你不会死的。”
“我说能救你,就一定能救你!”
独对一人上心,就是哪怕拼着一身遍体鳞伤,生机渺茫,也要同生共死,舍命相救吗?
沈孟虞定定看着方祈,脑海中回荡着今日文清阁外方祈斩钉截铁的一番话,他从未面对过这般汹涌澎湃的感情,他的心仿佛被浪潮裹挟的一只小舟,在毫无头绪的颠簸中更加乱了。
榻上方祈忽而呓语两声,手指松了松,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踢掉身上的锦被。沈孟虞做惯兄长,下意识地就是上前两步,俯身捡起锦被,想要弯腰帮忙盖好被子。
然而他的腰才弯了一半,那厢方祈似乎意识到自己不小心遗失锦被,即使闭着双眼,双手又在半空中开始胡乱摸索。沈孟虞一个不防衣袖被方祈攥住,他身上不稳,脚下一个踉跄向榻上摔去。
火星噼啪间,他的唇似乎擦过一方柔软的肌肤,榻上的少年也似捕捉到什么令他安心的气息,睡梦中眉头舒展,脸上突然扬起一个再纯粹不过的笑容。
“沈孟虞,我喜欢你啊。”
所有未出口的话语,都凝结于这一刻的美梦。
仿佛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地动,又似乎是一次筹划已久的采掘,无论是天意还是人为,那一方沉积在心上的封土因这一番变数,突然被一股无形之力翻开,剥落出它原本的模样。
厚重的封土之下,一扇心门轰然而启,天风浩浩而来,白雪簌簌而落,千百种声色交揉在一起,争相涌入门后,带来蝉鸣虫语,带来花鸟谐声,带来这世上千般美景,带来人生百岁,总有一人甘愿以此心交托。
不是风动,不是幡动,而是心动。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风动,不是幡动,而是心动。——语出六祖慧能。
之前出门了大半个月,在外奔波时虽有机会写,但总是断断续续的,思维不太连贯,所以写出来的东西也没有多少,前两天去亲手种了一只瓜,昨天又睡了一天,直到今天才挤出这剩下的半章来。
大概是因为这一本快写完了吧,回头看感触颇多,也发现了自己诸多问题,不断反思总结,希望下一本能写得更好吧~
最后还是感谢一下陛下的营养液,还有小十一和榴花对小猴子是攻的认可(?)高举年下大旗!
第62章 佛法从心
窗外似有风起,呼呼北风卷挟落雪,敲打在窗棂上,飘摇的雪花带起檐下数声清脆的铃响,在万籁皆寂的天地间叩问人心。
沈孟虞身体反应迅速,在摔倒的同时双手疾伸,半撑在榻上,即便此时神思恍惚,大脑混沌,他也还能勉强凭借这个姿势支在方祈身前,未吵醒少年这一场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