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一回，许是与现实贴合过度的缘故，顾知忧把梦里发生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然后面红耳赤。

4号影厅里，她端着奶茶，怔怔地望着吸管上重叠的口红印，羞赧和紧张快要溢出来。

时愿穿着卡其色的风衣，坐在位子上，嘴角挂着浅笑，贴心地为她解了围：“给我吧。”

她微微弯腰，将奶茶递到时愿手上，猝不及防触碰到了她的柔荑。

微凉细腻的触感，仿佛一块遗落凡世的璞玉。

心念一动，哭红的桃花眼漾开天生的风情。

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上时愿的侧脸，上下摩挲蹭出感觉。时愿像个乖孩子，只依着她的动作，歪了下脸往她掌心靠。

终于，她低下头，红唇贴上了冷檀香的柔软。

间接接吻哪有直接接吻香？

奶茶掉落在了地上，没有人关心它是立着，还是倒着。

时愿闭上眼，长睫敏感地颤动，配合她的动作，手的力量压在她的脖颈上。

软舌撬开齿关，吻的力度加重。

很奇怪，这个吻明明带着奶茶的香，却像酒一样醉人。

时愿哼出一声嘤/咛，让她很受用。

她得意地扬唇，原来吻技不用练也可以这么好。

现实和梦的餍足成反比。

从梦境回到破晓时分的人间，顾知忧将半张脸埋进枕头，睁开一只眼，枕边空空如也。

人是假的，吻也是假的。

明明从未得到过，只是无端的臆想，却蓦然生出怅然若失的落空感。

顾知忧再无睡意，掀开被子，从衣柜里取出一套干净的衣物，懒洋洋地去了浴室。

温热的水淋在身上，冲洗掉黏腻和残存的睡意。水汽氤氲，扑在脸上，头脑彻底清醒。

顾知忧望着浴室里的镜子，怔怔地出神。

她不是第一次梦到和时愿接吻了。

可区别一目了然。

上一回梦里的接吻发生在跑车后座，且是时愿先主动的。

时愿抱着她，唇瓣蹭着她的脸颊，还对她说出“我好想你”这样暧昧的话。

顾知忧可以给自己找理由，吻上去是礼尚往来，情难自抑。

至于醒来后的情绪，也是懊恼和羞赧居于上风。

这一回不一样。

是她先主动的，是她先开始的。

而且，发现一切只是一场梦后，空荡荡的失落感完全掩盖住了冒犯时愿的羞愧。

像是跋山涉水的冒险家遗失了在丛林里挖掘的宝藏，遗憾挤占胸膛。

顾知忧不得不承认，在无法自控的潜意识里，她就是想吻时愿。

关闭花洒的水流，浴室里只余下排水的细碎声响，顾知忧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她好像……要沦陷了。

*

在接近时愿的道路上，秦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甚至对最初时愿喜欢她的判断产生了质疑。

眼见这一年还剩下不到两个月，和时愿的关系还维持刚进公司的那般，没半点进展。

若即若离，忽冷……哦不，时愿对她的态度从来都是冷淡的，只有她的眼神分外灼热。

恨不得在她身上烧出个窟窿。

秦筱是经济系的高材生，深谙沉没成本效应的可怕。

沉没成本是个经济学的名词，指以往发生的，但与当前决策无关的费用。

一段感情发生之初，人们往往会投入时间、金钱和情绪，这些便是沉没成本。

到了后期，哪怕前路渺茫，哪怕两厢生厌，哪怕无药可救，也会因为不甘心自己的付出白白打了水漂，仍然紧紧抓着这段感情不放手。

风筝想要飞往天际，放风筝的人明知道收不回来，却咬牙拽着线，最后只会事与愿违，不仅唯一连接的线断了，也给自己的手留下一道疤痕。

无论是顾知忧，还是时愿，都不值得她这样做。

秦筱给自己下了最后通牒。

如果到了十一月中旬，正好满三个月，还是没能追到时愿，秦筱便打算放弃了。

追求一个人需要花多少时间？一个月，三个月，半年，还是一年？

秦筱的耐心是三个月。追求期并非越长越好，如果对方没有感觉，就是搭上自己的一辈子也不见得奏效；如果对方也有好感，只要稍稍表达心意就能水到渠成。

总之，感情的事强求不来。

没有时愿，她还可以物色别的对象。上海群英荟萃，难道没有和她们媲美的吗？不见得。

其实以秦筱的能力，若是脚踏实地在时悦工作，假以时日，未必没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只是她不愿等。欲望犹如一只贪婪的困兽，锁在囚笼里，仍然张开尖牙利爪，迫不及待地想要饕餮不属于她的珍馐美馔。

十一月十五，秦筱如愿以偿约到了时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