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口难言(149)
踏上归途前,顾知忧还记着有件事没做。她拽了下时愿的衣袖,声音轻柔像是怕扰了尚未苏醒的小镇:“阿愿,带我去你上次祈求红绳的寺庙吧。”
“怎么了?”时愿停住脚步,眉眼向下弯,“是要许愿吗?”
如果是许跟她们有关的愿望,那这一趟不必跑。她上回来时已经许过了,许得很虔诚,一点不含糊,顾小姐大可放心。
顾知忧摇摇头,说:“是去还愿。”
她把那套许愿不还就会收走幸福的说辞分享给时愿,眼里铺满细碎的光,“我已经得偿所愿了,也该有所表示。”
眼前的生活是她从前不敢奢望的美好,估且当作上天的恩赐。她深知,自己不过是个平凡的人,却得如此厚爱。内心惴惴。
想以这样的方式,求一个心安,求一个圆满,求一个善始善终。
时愿点点头,与她十指相扣,温声道,“跟我来。”
那座古寺离长街不远,徒步只要十分钟。叩响门扉,提着扫帚的禅师与她们迎面问安。
远方钟声悠长回荡,寺内菩提婆娑作响。
神明在聆听世人的祷告和感恩。
在寺庙的厢房里享用完素斋,新场古镇送别了两个可爱的客人。顾知忧握着方向盘,时愿半眯着眸靠在副驾驶。和来时的位置调换过来。
时愿撩起左眼,顾小姐体贴她昨晚没休息好,主动揽下驾驶的工作。
被照顾的人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
启程时做好了塞车的心理准备,望着纹丝不动的车流,顾知忧淡然地提起手刹,和时愿随口聊起下周的安排,“阿愿,我下周六要去接爸爸出院,也许不能陪你吃晚饭了。”
许管家会在下午三点把商务车开到停车场等他们,医院和沪宁华庭之间隔着不少距离,到家估计临近傍晚,不留下来陪顾柏舟吃饭好像说不过去。
“嗯,我知道了。”
她很好奇,顾小姐什么时候养成提前报备的习惯了?
顾知忧继续说,“我打算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他。”
原来这才是重点。
说到正事,时愿调整了下坐姿,收起懒散的表情。
身体力行什么叫“正襟危坐”。
顾知忧察觉到身畔的动静,侧目望了一眼,不经发笑:“你紧张吗?”
“没有。”时愿矢口否认。
顾知忧眨了眨眼,好吧,她说没有就没有。
时愿沉默了一会,眸光微颤,轻声问道:“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顾知忧提出将她介绍给家人的那一刻,时愿无法否认,挡风玻璃外的景色都变得可爱了。
一句话,短短十余字,她知道背后的意义。顾小姐是在意她,是想倾尽所能给她安全感,是认定了和她一辈子。这些藏在话语里未挑明的心意,她都明白,也很感动。
但正因如此,她不能贸然接受。
她得深思熟虑,得为自己的心上人想明利害。
在老一辈的观念里,她们的爱情未必会得到祝福,甚至,亲子间为此闹出矛盾、产生隔阂的案例比比皆是。
如果可以,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孩经历这些。
顾知忧对家人的珍重,她一直感觉得到。时愿至今还记得,那天晚上顾知忧打电话给她,说起和杨妍、顾萧杨消除误会的事情时,语气是多么雀跃。
所以,她想守护顾小姐对亲情的向往,不让她为难。
时愿和顾柏舟接触不多,对于他是不是一个开明的家长,又怎样看待同性恋,心里没有把握。她不喜欢冒险,除了和顾知忧表白这件事,向来都是胜券在握才着手去做。
“不会。”温润的字词掷地有声。
女朋友的事情怎么能说是麻烦呢?
顾知忧目视前方,向时愿坚定地承诺:“阿愿,你永远不会是我的困扰。”
时愿抿着唇,嘴角上扬,又放开。
顾小姐执拗起来与她不相上下,她只好换个角度劝说,“其实不用这样着急,再等一等也是可以的。”
“可我不想等。”顾知忧截断时愿后面要说的话。
红灯前,她踩下刹车,凝眸望向时愿,温柔地倾诉心声,“我想让我的阿愿早一点以女朋友的身份出现在家人面前。”
而后探了下身子,软着语气,“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
近距离下,心上人炙热的眼神将她的耳廓灼得滚烫,绯色肆意弥漫。
时愿低下头,很小声地说:“我也没有拒绝过你呀。”
*
步入十二月,秋正式从人间搬走,不过,归期已定,明年九月再见。初冬新官上任,指挥北风在大街小巷呼啸。落叶铺天盖地,提醒人们添衣保暖。
顾柏舟在计划的日期出院,却没料到迎接他的阵容这样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