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妃(92)
除了一年一次的百官宴,平日孙时鲤从不参任何筵席,何况是这崔家升官宴。
商棋没有说什么,鞠躬离开了,还将门掩上了,顾司宜屏住呼吸许久小心地看着孙时鲤,孙时鲤的官帽底下一圈黑纱绕额头,他认真地勾画,问:“读过什么书?”
顾司宜回过神,道:“关卫宫中书悉数读过。”小时候身子骨弱,冬日吹不得风夏日晒不得骄阳,她算是个彻底关在屋中养的姑娘,除了平日的大长公主礼佛完后陪着说说话儿,她都是闷在房里读书。
书中刻画的苍天万物皆镀上了金箔,饿殍遍野天灾不断也绣上玉叶衬托是神人考验。幸得这娇气身子让她去泗州见识饿殍枕籍人性凶残。
“即然读过书,定会写字,会写字不会研磨?”孙时鲤抬起双眼,手停了下来,顾司宜偏头一见纸上字浓淡不均,显然是磨的太快造成。
孙时鲤语气严厉,将笔放到旁侧,说:“不会研磨,你做什么研磨官?”
顾司宜一时说不出话,低声道了歉,孙时鲤并没因为这声道歉就将此事作罢,他继续说:“宫中来人传话说让我多关照你,我以为是个机灵的,你这双手我看着也不像研磨的手,在其位谋其事,读过书我也不教你这句话的意思,没研过磨,便去询藏阁小太监请教。宫里的人分三六九等,我这儿没这些规矩。”
他怼的顾司宜哑口无言,也让她毫无怨气,孙时鲤说的每句话都在理。
“带上笔墨随轿去崔家,替崔家记加官宴载入族谱。”孙时鲤站起身,自己转身去了书架旁,寻着书架上的册子。
顾司宜猛然抬起眸子,说:“大人,我去怕是不合适。”
她和崔家结了梁子,孙时鲤随便派谁前去都能敷衍,但是若她去了,难免有刻意羞辱之意。
孙时鲤不知他们的恩怨,他侧过头,眼神犀利,“你替我前去,哪里不合适?”
顾司宜解释不出口抿紧了下唇,愣了一阵,她回答道:“崔家请大人前去赴宴,先前家族之事,我不过是人人口中余孽,各部官员对我恨之入骨,大人派我前去,定会惹得崔家不悦。”
“你的家族发生了什么是你们之间的事,今日你作为我的研磨官,你前去替的便是我,不是顾家,在书筵厅一日,你做的事便不再代表你个人,而是整个太史上下,这个道理你得明白。”孙时鲤厉声道。
顾司宜久久没说话,显然景白烯安排她到这儿,是个正确选择。
崔家办宴,孙时鲤让她前去,不是故意为之,她硬着头皮上了崔家的马车,崔家仆人并不认识她,只是未见顾司宜穿着图纹官服面上难看。
同行的侍卫快马加鞭回去禀报,好让崔家有了一个心里准备。
崔府家坐落的那条街比往常更加热闹,除了官员,崔家请了不少贵胄富商,这些人在各地做着生意,平日私下与崔寄成的往来也较多。
像庶子办升官宴,嫡子崔寄成定少不了被这些不明事理的贵胄背后议论,加上挨了板子,只能谎称病重躲在房里。
顾司宜到的时候,恰见门口停着二辆金丝楠木马车,随着便是封家两兄弟到了,封沛琛在浔安这段日子常四处混着吃酒,认识了不少纨绔,但他这人也只是爱交朋友。
南璟王不在,没人能多管着他,顾司宜迟迟不进去,盯着另一马车,封沛琛路过她的身侧时,还刻意多看了她两眼,笑着说:“稀客啊,当了官儿,七品的研磨也被请来了,爷当真不该来吃这酒。”
封鹿栩有些尴尬,忙着推着自家大哥进了屋子。
另一辆马车车门一开,顾司宜显然有些失望,季般般从马车上下来,她以为景白烯也会来赴这宴。
季般般察觉到顾司宜的失落,她走近了问:“太史派你来了替他参宴?”
“不然呢?你婆家办宴,你来的这么晚是不是不太象话。”顾司宜调侃说,她怀中抱着小册。
季般般没有往常那般的恼怒,一脸的淡定,面上浮出笑意,说:“我婆家办的这宴本就不像话。”她今日身穿的一身黑衣隐约能看见领口内里衬的红色。
顾司宜跟着季般般入了崔府,府内没有张灯结彩,也没贴联,崔自华站在正堂同几个官员说着话。
他斜眼瞟见顾司宜,眼底呈现淡淡的笑,明明上扬的嘴角却看着异常渗人。他打发几个官员入内朝着顾司宜而来。
“编撰派姑娘来为家族撰写记载今日大喜,有劳姑娘。”他身子站的笔直,一在顾司宜到之前侍卫传话,他便理好了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