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妃(3)
景听尘蹲下身,将认罪书捡起,展开交到了顾司宜手中,顾司宜泣不成声,抖着双肩,细细读着那认罪书。
她仰首看着太后,泪如雨下,说道:“诏狱将臣女施以脊杖严刑逼供,叔父这认罪书定是有问题。”她说出一番自己都不信的话,她的叔父她是了解的,怎会被严刑逼供就背下这黑锅,可她手中这认罪书,无疑是叔父的笔迹。
太后反问道:“你的意思是哀家造假来欺骗你不成?”
“太后,臣妹绝非此意,如今永安王已死,死无对证,臣妹自急了些,还望太后恕罪。”景听尘单膝跪下,手肘轻碰了下顾司宜。
“太后,此女甚是性子急了些,还望海涵。”大长公主侧身语气温柔地说道。
太后使了眼色给旁侧的老宦官,老太监站上前,将拂尘换了个方向拿着,尖着嗓子对外喧道:“喧二公主进殿。”
所有人目光落在殿门前,那女子一身黑色纱衣,内里透红,头发如男子般用黑玉簪竖起,面部清瘦,为女子,却不挂任何金银饰物在身。
顾司宜从未见过这个二公主,也未曾听过宫中有此一人,季般般一双杏眼锐利深邃,如同林间清泉掉满枯枝落叶,水清却杂,寂静的可怕。
只见她身侧的侍女将一叠册子递上,季般般行了礼,一侧侍女说道:“太后,殿下,此乃纪大人查到的驻阳河半年前商船来往的记录,以及泗州守将手下的供词。”侍女一身青衫,形态倒像是练武之人。
太后翻着册子,“你哥哥私自离关,在白禄山送三支商船入驻阳河,你自己瞧瞧,哀家是否有冤枉顾家!”她将册子合上递给旁侧的太监。
顾司宜不敢去看,这记载的每句都像是抽打在顾家身上的铁鞭,是耻辱!她哽咽的说不出话。
“念你自幼在大长公主膝下长大,对此事并不知情,顾家只留下你这一脉,拖下去,杖打二十棍,至此锁于琼露殿中!”太后站起身,说罢,由着宫女扶着出殿堂。
“太后,臣妹已重伤,怎么再受的住二十杖。望太后从轻发落。”景听尘跪在太后面前,拦住了太后去路。
太后垂下眼帘看了她一眼,“常真,此事交由你去办。”说罢,绕过景听尘出了大殿。
太后将此事交给了掌印办,到底还是会想留下她一命。
景听尘看向大长公主眼里满是担忧,大长公主微微摇头。
顾司宜还手捏着那一叠册子,双腿重的站不起来,直到面前出现一只手,那手细腻白皙,她微微抬眼,正好对上季般般那冷的可怕的双眼。
季般般弯着身子,轻蔑瞧着她,“恩?给我。”
她将黄册递了过去,季般般不曾多看她一眼,大步朝着殿外而去。
第2章 深宫
常真不紧不慢地走上长武门台阶之上,身侧的小太监挥着手中的拂尘,身着飞鱼服的八人排成一列,屏住呼吸跪听懿旨。
校尉接拿懿旨时,特意留意了常真的神色,顾司宜被景听尘扶着趴倒,她整理了顾司宜的额头前的发丝,常真拉过景听尘,说,“大帅站远点,早些搁了棍好替姑娘治伤。”
顾司宜闭着双眼,捏紧了拳头,锦衣卫齐声喝道,廷棍落在身上,虽有些疼,却能忍受,无疑,这搁的外重内轻的假棍。
正值晌午,太阳火辣辣的照射在她的额头,她咬紧牙关,数着那打在身上的棍棒,朦胧恍惚间她忆起那夜的刀光剑影。
想起漠原八部占领关卫时,她刚随先生读完经书,她还未来得及喝上一口茶水,便被娘亲慌张的眼神吓到,她记得那天她们没有收拾包袱,娘亲带着她翻身上马朝着城外奔去。
她不会骑马,生在武将世家,她却提不动刀拿不起枪,娘亲用斗篷盖住她的头,将她护在怀里一路到了城外,她便就这样随着叔父还有皇帝一路逃亡浔安。
是狼烟四起烽火连天仍旧有人乘金丝楠木马车,还是四面楚歌之时城狐社鼠造就了皇帝遇害的悲剧,她分不清。
她默数着棍棒,她不怕死,但她更不想死。
“16,17,18......”
“慢着。”一个粗狂的声音响起,棍棒停在空中,“爷到的慢了些,这棍棒搁第几棒了。”
那人脚重踩在台阶之上,顾司宜起不得身,那魁梧的影子将她罩在一片阴暗中。
她面前站着那人,身着黑铁甲,乌金冠束发,身九尺,肥头大耳,魁梧伟岸,那气势无一不是从死人堆里练就而成,手拎一柄大铁锤,认不得此人,但她认识那一柄铁锤,南璟王长子封沛琛。
敬元皇后乃南璟王妹妹,南璟王长年驻守在边境,此次他本直接北上支援景听尘,得知圣贤帝遭遇,亲自带兵三天三夜不曾停歇折返,这才为他们杀出一线生机,他断会将此事深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