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说笑了。”沈霖的语气平淡，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您若是想要动手，早就动手了，不必等到现在。而且现在念念在棠宿府，应当是您需要讨好我才对，否则如果念念撂挑子了，您拿到手的大奉也是风雨飘摇的。”

“沈家的人果然没有笨的。”封仪轻轻眨了眨眼睛说道，“不过，你最聪明的明哲保身之法应该是直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看在徐松念的份上我也不敢动你，你也能远离权利争斗的旋涡，这多好。”

“不好。”沈霖摇了摇头，语气格外认真，“长公主，我若是如此，便只能靠念念保护了，我不想这样。”

徐松念临别前的叮嘱还在耳边，沈霖明白徐松念的意思——徐松念想让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不会吸引封仪的注意力，好好拿着手里的虎符蛰伏下来，万一有了意外，直接想办法逃跑。

这是保全自身最安全的方法，不引人注目，哪怕是最坏的结局，最后逃跑的概率也很高。

可是沈霖不想这样，如果这样，她就只是封仪手里威胁徐松念的人质，沈家如今又不是任人捏扁搓圆的丸子，她手上还有一部分兵权。她回了京城，就不能拖累徐松念，而且要成为徐松念背后最坚实的盾，成为一把尖刀插到封仪的胸口上。

气氛沉默了一瞬间，沈霖转头看向封仪，缓缓说道：“滢滢也不想这样。”

沈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成为了徐松念的累赘，徐松念时时刻刻身处危险之中，如果她只是被徐松念保护着，心里并不开心，她会觉得都是自己拖累了徐松念，这种念头一旦出现，就开始疯狂滋长。

任何一个深爱着身边人的人都是如此，从来不会心安理得被保护，而让另一个人扛起所有的风雨。

封仪脸上的神情明显凝固了瞬间，转头看向溪水里的鱼儿，轻声说道：“她就是个小孩子，她懂什么？只会无理取闹，给人惹无穷无尽的麻烦……”

“是你断绝了她发挥才能的道路，滢滢很聪明，你切断了她所有机会，现在又说她累赘，是不是有些不讲道理？”

穆滢滢是科举出身，年纪轻轻就展露才能。可她虽然在京中官职不低，但手上一直没有什么实权，都是些闲散的差事，若是说这件事背后没有封仪的影子，沈霖是不相信的。

沈霖向来看人很准，封仪这种人就是自我牺牲和满足，她觉得她把穆滢滢保护得很好，却从来不问穆滢滢愿不愿意。

封仪紧紧皱了皱眉，最后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说下去，反而说道：“京城如今到处都是迷蝶兰，今晚就是迷蝶兰盛开的时候，今晚回沈家住，没有什么事情就不要出门了。”

“你想利用西域圣教？”沈霖大惊失色，“你就不怕失去控制吗？”

封仪的声音轻松随意，就像是在说家常吃饭的话题一样：“我不怕，赌一把，最差就是死，我这条命我可不在乎。”

封仪的确是个很有手腕，很有魅力，也很有狠劲儿的人。

沈霖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既然现在费尽心思，当时为什么又主动把皇位让了出去呢？皇帝用穆滢滢威胁你的这种话，我之前可能会信，现在我一点都不信。”

青灯古佛不问世事这么多年，封仪还能挥手之间翻云覆雨，简简单单就把穆滢滢带出京城保护起来了。这么多年来，皇帝表面上控制了穆滢滢，实际上封仪随时都能救穆滢滢走，之前封仪的说法恐怕是为了掩人耳目。

“延续盛世的君主不足以流芳百世，力挽狂澜的人才能青史留名。现在你已经帮我找回了施神医，如果她能解掉景和的蛊，那就证明她是真的，我就有九成的把握掌控住局势。”封仪眉梢微微上扬道，手腕上虽然挂着一串檀香珠，但是语气却缓缓变得有些起伏，眸子里隐隐跳动着光，“道不同不相为谋，有些事情你们是不会懂的。”

为了流芳百世，让整个国家陷入水火之中，只为了自己充当救世者，又是一个疯子。

难怪，封仪根本不在乎景和，她带着景和来接沈霖和施神医，纯粹是用景和来验货看施神医的真假的。

连沈霖这种一身演技天赋的人都忍不住为封仪鼓掌，封仪骗过了这么多人，让人一直觉得她是最无奈的人，结果却是这么多人被她玩弄了这么多年，她对穆滢滢的深情表演了这么多年，沈霖都开始忍不住怀疑，封仪是否喜欢过穆滢滢？

“嗡——”伴随着轻微的振翅的声音，一只黑色的小虫子顺着马车窗口的缝隙飞了出来。

还没等施神医说什么，柳烟已经眼疾手快，拔刀把蛊虫劈成了两半，化成两小团黑色的灰烬落在了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