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沈霖乖乖地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杨江一家都……”

杨江和杨明秦很可恶，但是杨明秦膝下还有几个幼子。稚子无辜，却也牵连受难。

斩尽杀绝是最妥帖的手段，但是沈霖本性不是嗜血嗜杀的人，她还是觉得慕离做得有些太过决绝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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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杨老爷子腿伤本就还未痊愈, 再加上已经年迈，身子骨并不康健，屋子里的火炉热腾腾的。

沈霖来的时候, 就见他坐在窗前的摇椅上，身上的绒毯一直遮住到腰身的位置。

他微微闭着眸子像是在小憩, 手边的小炉子上咕嘟嘟的热茶正在沸腾着，整个屋子里都氤氲着淡淡的茶香。

透过窗纸的光线落在他的头上和发上，沈霖这才发觉, 他的发间几乎已经找不到黑发的影子, 只剩下白发。

年已老迈, 却眼睁睁看着自己拉扯长大的儿子一步步坠入死亡的深渊，有一部分甚至是他本人造成的。

想必他心里不好受。

“来了。”他听到脚步声, 却没有睁开眸子，只是缓缓说道，“茶刚刚好，是你外祖母最喜欢的白茶, 来尝一尝。”

沈霖没有说话，坐到了杨老爷子的身边, 茶壶旁边就是茶盏, 她烫了杯盏之后, 倒了两杯茶水。

清香素朴的茶香顿时盈满整个口腔, 如广袤原野上绿林的清淡, 渺远淡然, 带着让人心旷神怡的魅力。

沈霖端着茶味的手微微顿住, 她印象之中在江南的时候, 外祖母从来不喜欢喝茶, 待客也只用红茶。

难道是外祖父记错了？

“我说的是你的外祖母。”似是明白沈霖心里的惊讶, 杨老爷子回头笑着说道，“这茶饼的味道如何？”

沈霖顿时明白，他说的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外祖母，杨思兰的亲生母亲。

“很清香的味道，很淡很淡，像是林子里草木的味道，没有那么浓郁的香味，但是让人心情平静。”

“她也是这么说的。”杨老爷子盯着沈霖的眉眼许久，眸子里似有微微的动容，“兰兰和她的母亲不太像，但是你却很像她，尤其是这几年离开江南长大了，就更像了……”

沈霖恍然想起杨思兰曾告诉她，她的外祖母家里是茶商，最懂茶叶，她还活着的时候，家里总是茶香袅袅。

“这白茶的制法还是你外祖母教给我的，她说喝了那么多的茶，最喜欢的就是白茶。最好的白茶只能用文火烘干，若是火太大，茶叶就糊了，这个过程很漫长，但是她很喜欢，她说看着茶叶的卷舒变化能够静心。”

似乎很久没有人和他谈起这件事情，沈霖只是他的听众，他只是一边添上新的茶水，一边慢慢讲述着过往的事情。

只是他话音忽然一转，说道：“杨江那边如何？坐实了罪名，怕是活不到京城吧。”

沈霖欲言又止，他怀里揣着的邓三针的脉案仿佛变得格外滚烫，越是这个时候她越是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东西拿出来。

如果让杨老爷子知道杨江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是不是他心里会好受些？

但是沈霖更怕的是，他年纪不小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他可能撑不住。

“是太子下的手，还是太子妃下的手？”杨老爷子自顾自问道，“她对你倒是好，瞒着不让我知道，生怕我被气坏了身体，杨家都乱作一团了，我这里一直清清静静没人打扰，她怕是费了不少心思。”

“啊？”沈霖眨了眨眼睛。

“你身上香料的味道虽然是你习惯用的，但是混着太子妃那女娃娃身上的香料味道。你外祖母除了茶叶之外，最喜欢捣鼓香料，别看我老了，我的鼻子可没老。”杨老爷子笑着说道，“你手里如今的香料生意就是当年你外祖母开始做起来的，当时用的都是她娘家的人，一直没有并入杨家，所以现在才能完好无损地交给你。”

沈霖脸上微微染了染烫意，不自然地伸手拉了拉领口，她还以为……还以为外祖父看到脖子上的痕迹了……

沈霖这次回江南，才觉得真真切切了解了自己的外祖父，他是在是个多智近妖的人，难怪能把杨家的生意做到这份上，也难怪她父亲沈渊这辈子只佩服两个人——一个是当朝的李太师，另一个就是自己的岳父。

然而更让沈霖惊得差点摔了手里的杯盏的是下一句话，杨老爷子说道：“杨江不是我亲生的儿子，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