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死的道侣回来了(74)
嬴梦槐却道:“人死如灯灭,不必劳心。”
嬴清言笑着问:“姐姐在怪我?”
嬴梦槐打量着嬴清言,好似从这个时刻才开始认识她:“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情,不辜负我的心。”
“这样啊——”嬴清言拖长了语调,她松开了嬴梦槐的手腕,看着那被自己出的一圈红痕笑,“那就祝你顺利。”嬴清言说完后就转身走了。
嬴梦槐一个人立在小巷子里,眉头蹙起又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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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是从皇都掀起的,在皇城的大街小巷最为剧烈。
玄州皇都算得上是十二州的中心,各方心醉红尘的有志之士都聚集在了此方,因而起了一座座学堂、学院、学府。可在以新代旧的这一年,那曾经笼罩在众人心上的铁序和阴影又回来了,他们没有等到春风,而是等来了无边的惶恐。
“皇都之中大小私学至少有一百二十,不过现在,看着成群的兵卒和披甲士,大概是一家都不剩了。”丹蘅坐在了栏杆畔饮酒,她的面颊微微发红,眼波流转间,艳色如波光荡漾。“什么人会提议罢私学啊?又是什么样的人会同意啊?”这是一场从俗世开始并席卷了修真界的动荡,他们宁愿要一个可悲可控的未来,也不想看见天下有变机!
“这个热闹不好看了。”大概是醉后吐真言,丹蘅嘟囔了一声,俱是对帝朝的不满。
镜知轻声道:“那就不看。”
丹蘅闻言转头。
日光落在了她的侧脸,柔和了她的神情。
长卷的睫毛洒下阴影,微微掩住了那双明净澄澈的、映照人心的眼。
“你怎么还要跟着我?难道你没有自己的事情可以做吗?皇都之中没有醉生梦死楼了?”丹蘅从美色中回神,她的眼中掠过了一抹,拧眉困惑地询问。
镜知:“……”她想要提业障,可又怕丹蘅陡然间翻脸,想了一会儿,她道:“我也在看热闹。”
“那你看慢慢吧。”丹蘅懒洋洋地应声。阿娘知道她对“大同之道”嗤之以鼻,却还是递出了邀请。相较于母亲的说一不二和强势,她更喜欢阿娘那如水般的温柔。她不相信这个世道,却又想看看学宫到底能够走多远。只是依照目前的境况来看,可能尚未开张,就要被迫关门了?
“我阿娘邀请你了?”丹蘅忽又问,她扯了扯镜知的衣袖,仿佛先前对镜知百般不耐的人压根不是自己。
“嗯。”镜知温声应道。
“我看她是什么人都要邀请。”丹蘅哼了一声。
镜知没有回应也有反驳,她立在了丹蘅的身侧,像是一尊玉雕。
丹蘅挑剔地打量着她,在昆仑是元绥,在醉生梦死楼是镜知,可如今这两重身份逐渐地融合了,既不见那高山雪的冰冷,也少了几分风流缠绵,变成了一个呆子。垂眸望了眼酒盏,丹蘅抬手将它递到了镜知的唇边。
——“喝。”
镜知接过酒杯。
丹蘅大笑,又道:“我想听琴。”
镜知取琴。
好像不管丹蘅说什么,她都会一丝不苟地去做,去满足。
丹蘅笑着笑着却笑不出来了。
对镜知的兴趣一旦压过了对阆风剑主这一过去身份的嫌恶,她恐怕会跌入一个让自己失控的深渊。丹蘅蹙了蹙眉,看着镜知一身色彩鲜艳的曳地长裙,她开口:“你——”
“滚”字在唇齿间晃了又晃,最后变成了一个“走”字。
镜知终于没有依言而行了,她盘膝坐地,一张上好的松木琴压在双膝。鬓边的珠玉映衬着太阳的光辉,令人惊艳出神。
丹蘅扑哧一笑:“你要用琴音织成囚牢困我吗?”
镜知摇了摇头,声流如鸾凤和鸣,气飘如仙。
丹蘅双手撑着栏杆,衣袂在天风中卷舒,她眯着眼陶醉于这支如澄然秋潭、皎然月洁的琴曲,唇角微微地翘起。
第33章
瑶琴音琅琅,雅调流宫商。
听琴的间隙,丹蘅垂眸捏起了封玉,回了记何年消息。
琴音渐落,如潮水缓缓退去。
而记何年恰在此时上了高楼,脚步匆匆。
“几日不见了,还好吗?”丹蘅朝着记何年举杯。
记何年深呼吸了一口气,面含怒容:“老娘不修了!”须弥佛宗的人心不死,先前为了拦截住对方,她跟着师兄们回去。可能是觉得她身上有菩提圣气,便想方设法跟她灌输佛宗的道念,想要让她明悟以往的认知都是错的。十八罗汉诵经声如魔音贯耳,她怕自己没见佛陀捏花一笑,就先下了九幽地府。
记何年又道:“我打破了佛塔。”她的神情有些恍惚,像是在思考重要的事情,有几分心不在焉。佛塔里供奉着历代佛门先辈,第一次见他们还是在初入道途的时候,那时候她满心欢喜,以为塑了金身便可立地成佛。可佛门弟子入世,见了大荒子民的困苦无非就是一套“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浮夸言论,佛修赚了个盆满钵满,只是子民的困惑从未得到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