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死的道侣回来了(40)
“你还顾着别人的事情?还是先管管你自己吧。”大概是从上一回分别便在积蓄郁气,如今见了镜知便如洪水开闸般宣泄出。丹蘅忽地扼住了镜知的手腕,拉着她越过了横亘在前的深渊,进入了另一条微微摇晃的小道。“你知道仙盟三宗要杀你吗?”
镜知困惑:“为什么?”
丹蘅道:“因为你像元绥!他们不想去赌那个可能!你走,你现在马上离开始帝陵!”
镜知平静道:“我应了梦槐道友,我不能背诺。”
丹蘅不高兴地问:“那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道走?!”
镜知沉默了许久,才道:“我看见了清微神雷。”
在这之前,她并未与嬴梦槐一行人分道。作为始帝的血脉,在这甬道中不怕迷途,也不怕重重的机关,所以一路上算是畅通无阻。但是她感知到了那起落的气机与杀意,她看到了清微神雷,她知道了丹蘅在此处。
她不能不来。
斥责的话语在听到镜知的回应后卡在了喉咙里。
丹蘅面色微微发红,有些恼怒镜知的坦诚。
片刻后,她舒了一口气,故意道:“我们已经绝交了。”
镜知:“你祝我前程似锦。”
丹蘅被她的话一噎,少顷,才道:“是啊。但是祝你前程似锦的意思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再也不必相见。”
镜知忽地说了一句:“快到了。”
她不是在应答丹蘅的话语。
甬道的尽头不是绝路,而是一片开阔的天地。无数绚烂的明光下垂,眼前豁然开朗。上方是黑色的穹顶,缀满了千千万万的明珠宝石,光芒璀璨,好似是无数星辰闪烁。底下是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雄伟巍峨的宫殿,比之如今的皇城更是气势磅礴、凛然森严,令人心悸。她们站在了白玉阶梯上,宛如一只渺小的蝼蚁。
“始帝陵以‘事死如事生’之礼而建,是个地下皇城。八道城门,象八卦之数。”
“跟这庞大的宫城比起来,先前的迷宫算不得什么了,若有玉皇宝箓,应该就在宫城内。”丹蘅接过话,沿着白玉阶梯向上走。
巍峨的城墙在前方耸立,无数黑底红边的旗帜无风自动。
丹蘅抬头,窥见了城墙上两个龙飞凤舞的篆字——“天城”。
“地下的冥府妄称天?”丹蘅嗤笑。
镜知没有答话。
城楼上,有数千铜甲卫士持着刀戟,向着下方虎视眈眈。好似在等将官的一声命令,便会从四面八方冲来,将擅入宫城的人撕成碎片。城门大开,青铜瑞兽在前镇守,两侧都是杀气腾腾的铜甲卫兵,细细一看,才发现是石俑、木俑、铜俑之流,铜马铁车,刀戈林立。只是在与他们目光对撞的时候,有一种被山野恶兽盯上的毛骨悚然之感。
万籁俱静,时间仿佛在这里彻底凝固了。
依稀可见前方宫殿错落,灯火如昼。
丹蘅在说完那句话后也陷入了沉默,仿佛被这高达数丈的宫观楼阁给镇住。
直到前方兵佣挪动的声音传来,她才凛了凛神,沉声道:“有人踏入宫城了。”
以始帝的雄才伟略,自不会希望有人来扰自己在九泉中的宁静。神启帝的祭祀能化去盘桓在帝陵的龙气,却不能让地下深宫中的机关彻底消失。始帝陵中,兵佣齐动,那声势好似千军万马齐出,要横扫十二州,远胜过昔日的伪神公孙启座下的阴兵。
“将帅与帝主终究是不同。”丹蘅轻笑了一声,纵身掠向了那排列成阵的兵佣。掌中青光出,枯荣只在呼吸间。
镜知没有妄动,她望着丹蘅道:“八座宫城既然是以八卦排列,暗合奇门之术,分别对应吉凶。”
丹蘅闻言头也不回道:“你是儒门弟子,想来饱读诗书,那你来推演生门所在?”
镜知略一思索,回答道:“始帝是水命,大秦尚黑,以水德行,往北面的殿门走。”
丹蘅轻笑,枯荣刀来来回回,碧光如螺旋交错。她并没有从如今的这道殿门退出,而是大笑道:“入地宫中的,尤其是儒门弟子,多通晓奇门遁甲之术,想必北门热闹得很。可与生人拼杀,不如在这里对这些兵佣啊!”瑞兽长啸,铜马铁车奔行,飒飒的红衣在车马、兵佣之中穿梭,那一蓬青光越来越远。
镜知轻叹了一口气,也飞身掠入了殿门之中。她左手抱着琴,右手在琴弦上飞速拨动,急切的琴音时而如珠玉落盘,时而又像高山巍巍……兵佣在刀光下炸成了碎裂,在音波中又如山道。两道如燕子般轻捷的身影在兵佣中穿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已经到了宫城的最中央。
一条条银光斑驳的长带蜿蜒交错,闪烁着璀璨的、灼目的光束,它们向着最中心的宫殿流去,好似是万千江河聚集归于海。水银历来被视为修真要物,像这般化作沟渠聚集的场面,就算是仙盟四大宗派里,也不会有。唯有昔日一统大荒十二州的始帝能够做到这般。